章铜胜专栏｜时间随雨滴落

凌晨，睡得迷迷糊糊中，我被窗外的风雨声惊醒。此时，窗外风狂雨骤，卧室窗户开着，有一些雨点被风吹进来，落在肌肤上，有些许的凉意。时令毕竟已经过了处暑，天气已凉了下来。于是赶紧起床，检查家里的窗户是否都关好了。

将楼上书房的窗户关好后，我站在窗前愣了一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偶尔的闪电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黑夜里的一扇窗。雨水在窗玻璃上汇聚成流，不规则地快速流动着，或蜿蜒而下，或横向截断另一股雨水，最终在窗玻璃上模糊成一片迷茫的雨幕。

在深沉的雨夜，并不适宜一个人久站于窗前发呆。关好窗户后，我便回到卧室睡觉了。可是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印在了脑海里，并不能立刻忘记。想着闪电中的雨水在窗玻璃上集结成的水流漫漶，心中随意而又迷茫，又好像若有所失，或是若有所得。

只是偶然发现夜里一场雨的某些秘密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或许是自己以前的忽略，忽视了这样的一些场景。也许，有些场景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了，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此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比较敏感的人，可在此刻，我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可能要真正认识自己，还是一件很难的事吧。想起法国作家玛格丽特·尤瑟纳尔说的一句话：“有些书，不到40岁，不要妄想去写它。”我相信她的判断自有其道理所在。

有些场景、有些事，不到一定的年纪，你无法真切地感受到它们，也不能真正理解它们，甚至会对它们视而不见。就像窗玻璃上模糊的雨水一样，你不会感受到那一刻的时间正在随雨水滴落，一点点地流淌而去，有形有影，却又无影无踪。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那一刻，也没有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正在流逝，更没有因之而伤感，只是恼于一场扰人清梦的夜雨。

时间正在以我们不易察觉的方式流逝，一直如此。“当一滴水珠带着沉淀物从窗玻璃上沉甸甸地滴落下来时，时间也在滴落。”当我读到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在《海浪》中写下的这句话时，忽然间想起了凌晨的那场雨，它突如其来，按照自己的方式下着，又在我的梦里悄悄地停了下来。当我站在窗前看着那场雨时，它仍在下，而我依旧对之无动于衷。雨不会照顾我的感受，也不会因我的好恶而选择下或是不下，我也不会因为一场雨就发生多大的改变。雨依然会下，我依然会忽视和淡忘许多东西，譬如夜里的一场雨，譬如随雨滴落的时间，如雨声悄然流逝。

时间不仅会随雨滴落，在很多我们不经意的瞬间，时间也随着很多东西流走了。夜里，坐在沙发上读一本书，不觉之间，夜就渐深。当我读完那本书，合上书页时，外面已经一片寂静，远远近近，只有极少的几盏还亮着，仿佛怕我和时间孤独似的。有时，在夜里，因为迫切想要读完一本书，竟忘记夜的深浅，当我翻完最后一页时，竟发现外面已经露出了黎明的光。那一夜，又有多少时间，在我的书页和文字间被翻过了。

在桥边，木芙蓉的花开了。碧绿的叶间，数朵花开，尽显时光的娇媚。河边的木芙蓉花总是耐看的，我便站在桥上，看着离我最近的那朵木芙蓉花。浅粉的花瓣尽力地张开着，花瓣上有点点露珠，有芙蓉如面的娇羞。中午时，我又路过那儿，看了好一会儿，那朵木芙蓉花的花瓣收起了一点，颜色也深了一些，似是羞意更浓了。黄昏时，我特意走过去，只为了再看看那朵木芙蓉花。看见它的花瓣收得更紧了，颜色已经近于水红，想是开了一天，开得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儿。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在一朵木芙蓉花的怀里流走了。水边的一朵木芙蓉花，以自己的方式证明着时间的无情或是有情，也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们却无从知晓其中的秘密。有些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向一朵木芙蓉花学习，让时间为我们改变一些什么，或是为我们留下一些什么，而不只是任其随雨滴落，或是随意流走。

（作者系安徽省铜陵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