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惠专栏｜风吹稻香依旧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工人日报》《杂文报》《新民晚报》《中国电视报》《四川政协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三联生活周刊》《雪莲》等报刊，多篇作品入选中考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公费出版散文集《梦回故乡》。

秋日黄昏，伫立在重庆大足拾万镇长虹村的五彩稻田，眼前的景致俨然就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令人惊叹和沉醉。

遥望远处群山绵延起伏，苍翠葱郁。公路两旁，一间间农房错落有致，外墙上绘制着一幅幅乡村生活场景，生动有趣，带给人沉浸式的体验。

一望无垠的田野上，五颜六色的稻谷铺满大地，紫、红、黄、绿、白，色彩斑斓，辽阔壮美，俨然一张硕大的织锦，蔚为壮观。一茬茬成熟的稻谷颗粒饱满，谦卑地低头弯腰，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泽，热忱欢迎着游人的到来。勤劳淳朴的农人穿梭在田间，低头抚摸着稻谷，像是在与自己的孩儿喃喃耳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暑热还没有完全消散，一阵风从山那边吹过来，泛起丝丝凉意，稻浪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稻谷的香气，以及丰裕成熟的味道，好一幅美丽动人的乡村丰收图景。

儿时，我是闻着泥土芳香和稻香长大的。记忆中，外公从春天便开始了农事。头戴草帽身披蓑衣，卷着裤腿站在秧田里，将一株株幼小的秧苗种下，也种下外公的期盼与希冀，一家人的生计全都指望着这块稻田。

外公每天都要去田边站上半天，默默地抽着旱烟，瞅着秧田里的宝贝。秧苗们似乎懂得外公的心思，沐浴着春风雨露，“噌噌噌”地直往上窜，绿意盎然，生机蓬勃，一天一个样，灌浆、开花、抽穗，渐渐长高长壮实。从春到秋，稻穗一天天由青转黄，结实而饱满，像串起的颗颗珍珠。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金秋时节，秋风染黄了一茬茬稻谷，整个村庄遍地金黄，终于等到丰收的季节。火红的太阳照耀大地，阳光依旧灼热，但农人们却不希望下雨——收割稻谷要选在晴好的天日，要是遇上下雨天，稻谷久晒不干，就可能发芽、长霉，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一大早，外公就带领大舅、二舅全副武装来到稻田收割、打谷，田野里一片热闹而忙碌的景象。“咔嚓、咔嚓”，女人们拿着镰刀埋头收割，男人们打着赤脚、光着膀子上阵，豆大的汗水从脸上、脖颈上滚落，一茬茬稻谷倒下，“嘭嘭嘭”的打谷声此起彼伏，像在演奏动听的田园交响曲。

身后的稻田里，大人让孩子们帮忙捡拾掉落的稻穗，这可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事，一边追逐打闹，一边捡稻子，笑闹声不绝于耳。贪吃的麻雀也被引了过来，啄食遗落的稻谷，它们探头探脑，警觉地保持着距离，一旦被发现驱赶，立马拍着翅膀迅疾飞远。

暮色四合，夕阳渐渐西沉，村庄笼罩在氤氲朦胧的霞光中。稻田间飘散着缕缕稻香，人们挑着沉甸甸的稻谷，脸上带着笑，脚下生风，奔走在归家的田埂上。

月亮从山岭爬上夜空，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皎洁的月光如水，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外婆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各家各户的院坝、村里的晒坝堆满了金黄的稻谷，外婆踮着小脚，踩着阳光下白花花的影子，拿着竹耙来回推耙，将堆成小山似的稻谷薄薄地铺展在地坝上。外公蹲下身，捻起几颗稻谷轻轻剥开，左瞧右看，又用鼻子嗅嗅，目光深情，然后点点头，古铜色的脸庞泛起欣慰的笑容。

“嗯，还不错，总算没白忙活。”显然，外公对稻谷收成很满意。在他眼里，这些金灿灿的稻谷就是满地黄金，一家人就可以不挨饿了。

那时生活贫困，米饭里常掺杂了红薯、玉米等粗粮，最开心的莫过于吃新米饭，也是农家人对自己最好的犒劳。外婆在灶屋里生火、淘米、煮新米饭，灶膛里火光闪亮，大铁锅里热气腾腾，白花花的米粒儿上下跳跃，火光映红外婆的脸庞。

“惠儿，吃新米饭啰！”村子里炊烟袅袅，外婆拉长了音调唤我回家。新米饭晶莹透亮，软糯香甜，就着外婆的炒咸菜，我能吃下两大碗。

“来，喝碗米汤。”外婆说这是米油，喝了身体好。我“咕嘟、咕嘟”喝了个碗底朝天，一股浓浓的米香，粘稠中带着爽滑，我舔舔嘴角意犹未尽。吃新米饭的日子，连梦都是香甜的。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粒种子要经历多少风雨的磨炼，才能变成一粒沉甸甸的稻谷。外公、外婆种了一辈子地，他们深知种地的艰辛，吃过饿肚子的苦，常教导我们要珍惜粮食。有时吃饭将饭粒洒落在桌子上，外婆就说不能糟蹋了粮食，我们便乖乖捡起来吃了，碗里也不剩下一粒。

“我有两个梦，一个是禾下乘凉梦，一个是杂交稻覆盖全球梦。”这是袁隆平院士生前的梦想，为了这两个梦想，他投入了自己的一生，他毕生的追求，就是让所有人远离饥饿。他心中装着大地，装着十几亿人民，一辈子躬耕田野，脚踏实地，他爱水稻，胜过爱自己，在他91岁高龄时，仍在试验基地坚持科研工作，最后长眠在他深爱的土地。

如今，他的梦想终于变成现实，每一粒稻谷里，都有他的影子，人们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再也不用忍饥挨饿，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祖国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风吹稻浪依旧。人们沐浴着阳光，坐在稻穗下乘凉，听着蛙鸣虫吟，嗅着稻谷芬芳，畅谈国家好政策和家乡新面貌，品味美好幸福的生活。

编辑：陈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