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木叶动秋声

新凉满袖，高阔的天空，飘逸的云影，似乎在这样的情境里做什么事都是有意思的。

却什么也没做，只陪着窗台上的几棵荆菜待了一会儿，和它们一起听会儿新秋的声音。

荆菜被种在一个长方形白花盆里，起初原本很稠密的一盆，但撒种子时，只覆盖了一层薄土，以致长出来的荆菜根浅，浮于表面。每次浇水，尽力柔和，荆菜依然会被水力冲得七倒八歪，满盆凌乱。隔了一天再看，有的伏地而起，有的再也没直起身，渐渐融在泥土里。不多久，盆里的荆菜就只剩下几棵了。

如此，便懈怠了，没了往日的珍惜之心，甚至想着买些其他蔬菜种子撒进去，忙忙碌碌，终是没有，任那几棵荆菜自生自长。只是偶尔想起，才会随意地浇点水。

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细弱的几棵荆菜竟然蓬勃地长开了，它们强劲的生命力仿佛终于被唤醒。

有一次，做汤时，翻遍冰箱没有找到青菜，就把这几棵荆菜的上半部分掐去，做了汤的点缀。转眼间，变魔术似的，光秃的主干长出了枝丫，枝丫上冒出了新叶，又是神采奕奕的一蓬青绿。纵使从乡下日月里走出来的我，也不由得为这几蓬青绿鼓掌欢呼，另眼相看。

那青绿其实是很普通的，可是看着它们，就会想到烈日下沙漠里一股涌动的泉眼，漫漫长路上疲累交困时一个温暖雅致的驿站。荆菜强劲的生命力量宛若被施了魔法，变成了鼓励、希望、快乐，它们只是世间平凡的植物，却有仰望云天时带给人的震撼和辽阔。

荆菜的身份已不仅是一种菜蔬，一种赏心悦目的绿，而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窗户开着，飒爽的秋风扑面而来，带着峥嵘的青绿气息。房后是个小公园，郊外人少，草木植物的世界没被打扰，故长势葱茏。秋风一阵阵拂过那些葳蕤的叶子，耳边就会听到一阵阵声响，仿佛在海边，风从远处而来，平静的海面翻涌起一层层海浪，极有韵律，舒缓的、清朗的、明媚的，很好听的季节之歌。

美好总是短暂。这样清朗闲逸的季节之歌也只是新凉之时奏起的曲调，那些青绿，随着季节的纵深，也将会一日日走向生命的深处，正是“尘归尘，土归土”。风中唱歌的叶子，虽然对此了然于胸，依旧会唱下去，可是，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夹杂了忧伤。

眼前的荆菜呢？因为在窗台上，离青绿的秋风更近些，正陶醉于美妙的秋声中，纷纷摇晃着身姿，舞动着双臂相和。那快乐的模样仿佛在说，美好是短暂的，那就抓住这些美好，无需畏畏怯怯，忧虑忡忡。

想起前些年，还在馨园住时，厨房窗外有一个平台，上面放着两个闲置的花盆。家中长辈来我家小住时，带了荆菜种子，种在了花盆里。后来没在意，秋深之后，也没照管过，任其枯萎凋零。第二年，本想把花盆扔掉，不想长出了一片新绿。令人惊讶，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叶子茎秆萎谢，种子落于泥土，自然要萌发。

风中起舞的荆菜，是透彻的，潇洒的。看着它们，莫名想到武侠剧里的英雄好汉。怕什么，有何愁眉不展，待明年，又是一片葱葱茏茏的新绿。

编辑：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