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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发仔专栏|马齿苋

作者:郭发仔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09-19 11:54:06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小时候读诗背诗,不太过脑子,至今还以为陶公山隐,不会稼穑,享受的是修心养性的农作过程。后来,我频频进出菜园子,才发现他是一个将生活过成诗的大儒。

农家一日三餐,菜园子是细水长流的后盾。一场小雨一场风,菜园子的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土里的菠菜、小白菜、凤尾、油麦菜、苦菊,也渐次冒出鹅黄,继而新绿,满满当当占据菜园子。不过,老家嘴硬,无辣不欢,最肥的土里都插满了辣椒苗。好的辣椒需要日常的精心打理,松土、除虫、灌淤,每个细节都马虎不得。即便如此,辣椒苗也长不了多快,倒是植株之间的狗尾草、狗牙根等枝繁叶茂一身劲,手脚多得无所顾忌。

认识马齿苋,远比那些野草晚得多。土里的马齿苋,相比那些不知道收敛的野草柔弱多了。在肥水饱满的土畦里,马齿苋拼不过杂草,也不愿侵扰“能登大雅之堂”的菜蔬,只好将身委曲在肥沃土畦的边缘,伸出斯文的一条,谨慎地匍匐在硬实的过道上。老家的村子,马齿苋活得没什么存在感。很多时候人们直接把它当作杂草拔除了,甚至懒得动手,用走路带风的脚板踩上去,狠狠地捻半个圈,马齿苋也就成了一堆带水的泥了。

其实,马齿苋是一种被忽略的吃食。马齿苋叶儿圆润且多肉,形如马齿,没有杂草的棱角与毛糙,《本草纲目》将其归入菜部,说“人多采苗煮晒为蔬”。我曾经对此不以为然,因为小时候的日子虽然过得有些捉襟见肘,但园子里的菜蔬还算接济得上,马齿苋很少吃。只是有一日,老爹去辣椒地里除草,带回一把淡紫的马齿苋,洗净后当菜蔬清炒做了一回菜蔬替身。第一次入嘴轻咬,酸涩之味浓烈,待舌根抵触劲过,却有一丝清凉的回甜涌来。时常,我总以为马齿苋的味道就是我童年的味道。乡下孩童野,经常伤疤没好忘了疼,摘人家地里半生不熟的瓜果,放牛时不牵绳子毁人禾苗,事发后爹的暴脾气来了,摸起粗硬的锄头把就是一顿追打。其实,爹的气头大,但落在身上的棍棒,轻重都在他心里。很多事情,我当时并不理会大人的煞费心机,而今自己当了父亲,类似的过往之事偶尔会重演,虽然再无棍棒之举,但责备和呵斥少不得。时常想,代际传承中,谁都不过是一味马齿苋。

其实马齿苋也不是苋菜。苋菜是农家园子里坚挺的蔬菜,无须过多观照,插进土里就长出精神,活得不知今夕何夕。其叶圆润卵形,有少许绒毛,茎秆肉嫩,清炒爽滑可口。初生时茎小叶尖,是正宗蔬菜模样。待其长成,茎秆粗直高挺,还如树木般开出不少分杈来,全然忘了自己是一株蔬菜。据此,我认为将马齿苋归为苋类,有些失察。成株马齿苋也分杈,但其分杈之后依旧是水嫩多汁的肉叶,始终在地皮上匍匐或者依偎在高枝之下,娇柔之态宛若小鸟依人。

可惜,马齿苋没有杂草的野性,没有蔬菜的归属,似乎活得有些尴尬。在泉塘湾的田野里、马路边、菜园里,马齿苋还是马齿苋,成不了其他,依旧安静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守候一茬又一茬时光。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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