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娥专栏|中秋月思

今夜冉冉升起的依然是那轮圆月，月光朗朗，静静地照耀着昏睡的大地。有母亲升起炊烟的地方，月是最明的，最亮的，最温情的。好像听见了一种美妙的声音，飘飘的、缓缓的……是秋虫？是秋风？是落叶划过屋檐？不，是母亲，是母亲在轻轻地哼唱！“噢噢一一摇船，过河，舅舅来了吃啥饭，烧鸡子，烙油馍，不吃不吃几大碗……”那是母亲的摇篮曲，她正在哄弟弟睡觉。她的声音是那么飘飘的、缓缓的，变幻成温柔的梦境，弟弟在妈妈怀里很快进入梦乡……

闭上眼我又回到从前，回到家乡，回到母亲身旁。

走在秋天的原野上，天气晴暖有微风，清亮亮的阳光普照大地，山川河流，处处明朗。山沟里、坡坎上，一丛丛野菊花竞相绽放，绽放出秋天最美的颜色，金色的花瓣载着金色的阳光，再没什么比这更耀眼的了。空气里弥漫着果香和花香，稻子黄了、橘子红了、叶子黄了、柿子红了。稻田里，父亲母亲披着金色外衣，挥舞着镰刀收割稻谷。

一声呼喊：“爸妈我回来了。”父母挺起腰身，满脸汗水，笑容比秋阳灿烂。一群麻雀在稻田里高兴地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啄食谷粒。

父亲挑着满满一担谷子，母亲扛着锄头、捂着镰刀上了田埂。我们一路说笑着回家。院子里凤仙花争奇斗艳，颜色各异，有水红、深红、浅红、白色。菜地里的白菜萝卜初长成，绿油油一片。

母亲站在院子中央，“沙场秋点兵”：“今天是八月十五，他爸，去杀鸡杀鱼。永娃和弟弟去菜园摘些萝卜缨和葱蒜回来，妹妹烧火。”我们领了任务，立马各自忙活起来。我和弟弟把摘回来的菜洗干净，焯了水切碎，不用说，我们就知道母亲要用它调馅，包包子。

母亲麻利地系上围裙，先去和面，再去剁肉，不让别人沾手，那精气神儿走路都带风。母亲一手揉面，一手调馅，馅调得又香又绵，面揉得软硬适中，最后盆手两净，不沾一星面粉，然后呵呵笑着说：“和面不沾盆，才是当家人。”

“先停下手中活，妈教你们包包子！”母亲笑着喊我们。我和弟弟妹妹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她左手托着面皮，右手夹了些馅放在面皮中央，再捏住面皮的边缘，一下一下地捏了起来，捏出一圈穗状的花边，煞是好看，像小姑娘穿的百褶裙。

灶火熊熊，炊烟袅袅，铁锅里雪白的葱白，翠绿的朝天椒伴着肥嫩的鸡肉，被爸爸用铁铲不停地翻动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起锅了。肉香、包子香荡漾在小小的村庄。

月亮越过东山顶，越过汉江河，悄没声地升上了天空。汉江河的水闪着银白的波光，潺潺轻唱着。门前的公路也被照得白花花的。香喷喷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一碗碗米酒斟满，月亮下，我们围桌坐下，皎洁的月光照在饭桌上，照在我们身上。看着月亮，母亲讲起故事：“嫦娥背着后羿，偷吃了长生不老药，飞上了月宫，从此，在月宫里过着寂寞清苦的生活，好在有玉兔和桂花树陪她。”听了母亲的话，我和弟弟妹妹们在圆月上竭力寻找嫦娥，桂花树和玉兔。“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今年风调雨顺的，秋季大丰收，我寻思着再打一只大仓，装玉米，现有的都装不下了。”父亲笑眯眯地望着月亮说。吃过饭，母亲用凤仙花给我们染指甲，用花叶包住我们指尖，告诉我们等上一夜，第二天指甲就会成了红颜色。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我家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高一声低一声，仰着头对着月亮叫。它可能不知道天上悬着那个叫月亮。虽然黄狗彻夜不眠看家护院时，经常看见月亮，但就是不知道它的名字。说不定在月明之夜，它无数次对月亮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站那么高？快下来我们一块玩会儿。”

爸妈弟妹们相继睡去。一会儿，我听到他们均匀的鼾声此起彼伏。我久久地倾听着，心里是说不出的亲切幸福。躺在床上，小屋寂静的，白白的月光从窗户移了进来，照在我的鞋子上，爬上床，又照在我的身上，脸上。诗人李商隐曾有诗感叹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在碧海青天的月宫，嫦娥可以自由自在看书赏花，和玉兔说说话。想到这里，不愿再想了，望着花瓶里插的桂花和菊花，不知不觉睡着了。

编辑：别致 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