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放专栏｜平凡又典雅的红菱

作者简介：刘放，苏州市新四军暨华中抗日根据地历史研究会副秘书长，出版有小说集、长篇散文、旅游文化读物多种，获国家级、省级文学和新闻奖若干。

前不久写过一篇鸡头米的短文，有朋友看后对我说：“写得不错，再写一篇菱角吧。到过苏州，没有吃到鸡头米，但吃到了苏州的红菱，生吃的，有味道。鸡头米很贵，这个红菱却很便宜，买了边走边剥食，清香甘甜，一路留香，印象很好。”

我应道：“行啊，那就试着写一篇。”

其实，没有这个朋友命题，我也早就想写一写这个可当水果食用的江南水生产品了，它主要的角色是菜，苏州人所称的“水八仙”之一。

我的家乡在湖北，儿时，村边池塘里也可以采到菱角。但那要煮熟了，拿刀切开带坚硬锐利尖角的外壳。吃起来粉粉的，香香的。可做零食，也可煮粥，还能煲汤。苏州的红菱与家乡菱角不一样的是，它的外形与家乡的菱角虽无异，但色泽鲜艳，外壳很嫩，手中一掰即断裂开，里面嫩嫩的肉像削皮后的荸荠，带着清气叩开齿颊，慰问舌尖，赐予季节的大美，留下岁月的温情。

眼下正是红菱上市时节。虽然之前我也吃过多次，为写小文，我还是特意去街上走走，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卖红菱者。也是奇了，机遇不负真心人，我出门就遇到乡下进城卖水果的阿姨。

我朝挑担子的阿姨招手，她立刻会意，歇下担。我拎起担子里的一袋红菱，问怎么卖。她说：十元一袋。

用手机微信给她转账。但我没有拎起袋子立马走人，而是拎得高点，再高点，让其凑近我的眼前，用略带夸张的表情观察，端详。我觉得，这一小袋红菱的重量在一斤半左右，估计是一到两个人一次吃的量。但我看到袋中有不少清亮的水，还是有些不懂。你说是用水来充重量吧，人家明显是不过秤的，没有必要充重量。我就问了卖红菱的阿姨。

她说，红菱太嫩，得像鱼儿一样养着。没有水，这红菱会很快变色，变得不鲜艳，难看，口感也会相应差很多。

哦，是这样的。我说，我老家的菱角，与这个的模样挺像，但不是红的，是绿的、褐色的。那种菱角得煮熟，然后拿刀切开，好吃是挺好吃的，就是费力。

阿姨噗嗤一笑，说，我们这个红菱不抢着时节卖，让它在水里长，也会变绿的，也要煮熟了吃。

这样啊！我问，那我们家乡的菱角如果早早地从水中捞起，那也是红红的、嫩嫩的？

对咯！阿姨说，同样是东山茶叶，清明前采摘的能炒成明前碧螺春，到了谷雨前后采摘的茶叶，就只能做成炒青了。道理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啊！碧螺春的价格可是炒青的十倍二十倍以上！一嫩一早，身价判若云泥。这里可是有着怎样深刻的哲理呢？会给我们怎样的启发呢？能否领悟只能看各人的造化了。

告别阿姨，我没有马上剥食袋里的红菱，相关红菱的记忆霎时在脑海中汇聚，还是带着旋律而来——这就是一首江苏民歌《采红菱》：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我俩一条心……这是采摘红菱的欢快劳动场面，欢快中还有甜美的爱情在其中。船儿上的年轻人，从平静水面轻舟荡过，再舟沿碧水中捞红菱，从红菱的外在两只角而内里一条心，船儿悠悠，心儿怦怦，由客观的物象联想到了美好的人情人性，充满着对生活对爱情对未来的憧憬 。

民歌中有很多这样的优秀作品，如《龙船调》《我问槐花几时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等，都描写朴实的乡情，淳厚的乡民，赞美勤劳，向往幸福。从资料中了解到，这首《采红菱》原本是女性独唱，后来改成男女对唱，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的维也纳演出，一举获得银奖，在维也纳轰动一时。这说明，劳动中的爱情歌谣，在不同肤色、不同语言者心中，都是畅通无阻的。这枚小小的红菱，如一枚小小的钥匙，打开了无数素昧平生的人的心扉，传送进绚丽的东方文化美和人情人性美。

红菱是平凡的、生活的，却也是高雅的、艺术的。如果留心我们的身边，这样的美妙可以说是俯拾即是。

文章写到这里差不多可以搁笔了，上交了。君若要真正知道红菱的味道，领略红菱的神采，得自己去采摘，自己去购买，自己去品尝，用自己的舌尖和心灵与仁慈的大地同频共振。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