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最忆儿时南瓜羹
作者:艾雄超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10-20 09:11:06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最让我相思的,是儿时吃过的南瓜羹。
那些年,一到春天,祖母就搭着梯子,把挂在南墙上的布袋取下来,把南瓜籽倒在篾筛里,放到春阳下晾晒。暖暖的阳光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南瓜籽,它们粒粒饱胀,跃跃欲试,生命力喷薄欲出。而祖母成竹在胸,按兵不动,静待吉日良辰。
细细春雨,祖母带着我们在门前种下一排南瓜籽。很快,南瓜苗破土而出,并在我们的关切下,轰轰烈烈地爬满整块地。初夏,南瓜藤肆意生长,满目尽是翠绿的南瓜叶,层层叠叠,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不久,南瓜藤就开满了金色的南瓜花,一盏盏硕大的花朵风情万种,在轻风中摇曳,在晴光下灼目。秋风乍起,南瓜遍地,它们形状不一,圆的扁的,长的短的,长得随心所欲,颇不讲究。
有一天,祖母喊我们一起去摘南瓜。我们知道,祖母又可以用老南瓜搅香喷喷甜蜜蜜的南瓜羹了。大家收了玩心,欢天喜地跟着她去。摘下的南瓜,被祖母摆放在棚屋,长长的一溜,像开南瓜选秀大会,不时传出阵阵清香,诱惑着我们。大家不时进出棚屋,数数南瓜的个数,瞧瞧南瓜是否遭耗子祸害;或用手指敲敲南瓜的肚皮,侧耳倾听南瓜发出嘭嘭的声音;然后乐颠颠跑到祖母跟前禀告南瓜熟透了。祖母知道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歇了手中的活计,微笑着说别急,等等,再等等。
终于有一天,祖母郑重其事地向全家人宣告:中午搅南瓜羹吃!南瓜要先削皮,我们围着祖母,希望能给她帮忙。她拿着利刃,在南瓜上使劲划了几刀,把南瓜皮划分出几块区域,然后顺着划缝削皮。南瓜皮一片片纷飞如蝶,露出黄澄澄的南瓜肉,肉上又渗出一缕缕晶莹剔透的糖浆,黏黏的,甜甜的。
削完皮,祖母把南瓜肉切成丁,倒进大锅里,兑上凉水,盖上锅盖。祖母添加棉梗点燃灶火,用武火来煮南瓜。不一会,锅里嘟噜嘟噜冒泡,又香又甜的水汽不断从锅盖的缝隙逸出。祖母揭开锅盖,香雾甜气弥漫,遮住了视线。她一边朝锅里猛吹一口气,看着锅中的南瓜丁在沸水中欢快地翻滚着,一边用筷子插进去判断火候。等到南瓜丁变得软乎乎的时候,祖母双手各拿一柄锅铲,左右开弓,在大锅中一阵捣攘,锅中南瓜丁即被捣碎成了糊糊状。
祖母此时改烧稻草,用文火慢熬南瓜。一锅金黄熬得呼呼作响,南瓜糊逐渐由稀变稠,由淡变浓。祖母舀了一勺子,又徐徐倾倒在锅中,仔细观察那一脉流动着的南瓜汤汁。最后起锅时祖母朝锅中勾个薄芡,用勺子在锅里不停地搅拌,一锅南瓜羹便大功告成。
十几口粗瓷大碗摆在桌子中央,每口碗中盛满了金色的南瓜羹,水烟袅袅,香气氤氲。凉了一会,全家人端着碗来到院子或蹲或坐或立,呼啦啦,呼啦啦,大口喝起羹来。那份甘甜,甜到嗓子眼了;那份慰贴,渗透到五脏六腑了;那份惬意,随着额头的一层细汗珠而冒出来了。
此时院子里,树枝劲瘦疏朗,地面上印着树枝的浅影,点缀着暗黄的落叶。秋光暖暖,秋影淡淡,秋意融融。
(作者系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