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专栏｜“枕”几颗冬瓜过日子

路过一户农家，看到这户人家的屋顶上“睡”着四个大冬瓜，一个比一个胖，最大的一个，目测我一个人抱的话，有些吃力。同行的朋友，掏出手机，又是拍照又是录像，看其架势，若不是这户人家铁将军把门，她肯定要敲开人家大门，攀爬上屋顶，搂着胖冬瓜合影留念。

不过，冬瓜在蔬菜界确实属于“萌宠”，冬瓜形状活像一个老式的枕头，所以最先叫枕瓜。我小时候，见到冬瓜便要将头靠在上面，恨不得夜里都枕着冬瓜睡呢。

有着多年“农”龄的母亲就站在菜地里表扬过冬瓜：“为啥我们这代人喜欢种地呢，撒下去的种子，几天就破土而出，然后一天一个样，铆足了劲儿长给你看。特别是冬瓜，撒下一粒种儿，能结好几个冬瓜，个个大得不像话，既能当菜吃，又能当景儿看。”

“剪剪黄花秋后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休笑，腹裹能容数百人。”网上看到有人种出的冬瓜王，四百多斤，需要四个壮汉才能将其抬起。当然这种冬瓜王实属罕见，但一二十斤的冬瓜菜地里常见。

母亲说：“冬瓜因为个头太大，过去种冬瓜为了不占好地，都是种在菜地的田埂上。冬瓜也不矫情，不挑地方，随便刨个坑埋下种子，它便欢欢喜喜地生长。但冬瓜一旦成熟后，就变成了娇小姐，一旦居住环境不适，便烂给你看。”

冬瓜春天播种，夏末秋初成熟。但过去庄户人家，秋天地里时令蔬菜多，都舍不得吃冬瓜，冬瓜都是留着冬天吃的。冬天不“枕”着一堆大冬瓜，主妇们心里便慌慌的。

摘冬瓜颇有讲究，冬瓜含水量高，嫩瓜和过于成熟的瓜都不易贮藏，冬瓜九分熟的时候采收最适宜。采收前一周，生长田便停止浇灌。

清晨天气凉爽时，用剪刀在瓜柄离冬瓜三厘米的位置剪下，搬运过程要轻拿轻放，保证全程不发生刮擦和磕碰，让瓜皮保持完好。也不能滚动和抛落，防止冬瓜内部损伤。

在以前，庄户人家家里都有地窖。我小时候见过外婆家贮藏冬瓜：冬瓜放置在地窖的木架上，上架前，还需给冬瓜用草绳或玉米皮编个“草圈”，将草圈摆在木架上，再按照冬瓜在田间生长状态，将其一个个搬到木架上的草圈上，木架周遭还要搭上草苫子保温。外婆把冬瓜放地窖里，可以吃到次年春天。

过去家家孩子多，兄弟结婚了也不分家，几十口人在一个锅里吃饭。冬日里熬一锅冬瓜汤，清水煮，加点盐，撒点葱花，淋一点点油，那便是人间美味了。

外婆说，那时冬瓜比白菜萝卜受欢迎，冬瓜节约着吃，能吃到来年春天。外公的祖母主持家务时，春天的最后一个冬瓜，要留着包饺子，买不起肉，便用豆腐粉条和冬瓜搭配包素饺子。

年好过，春难熬，春天地里青黄不接时，能吃上一顿素馅饺子，味蕾便能舒坦好几天。

外公的祖母过世后，大家各自另起炉灶。外公兄弟三个，都结婚各自单过后，每年春天，最后一个冬瓜，外公会割一些牛肉，让外婆包冬瓜牛肉水饺，请两个弟弟和家眷，聚在一起吃水饺。

外公的两个弟弟都在家务农，外公是长孙，祖母偏爱，供他一人读书，一直读到师范，毕业后当了教师。外公的经济条件比两个弟弟好，改善生活时，不能吃独食，得请大家都来吃。

我小时候，住四合院，哪家吃冬瓜了，四合院的人都跟着一起吃。一个冬瓜一家人得吃好几天，切开的冬瓜不好保存，便请街坊四邻同吃。今天吃你家冬瓜，隔段时间，再吃另外一家的冬瓜。吃饭时，家家都是冬瓜味儿，形成那时独有的“胡同”味道。

我家盖了新房后，换了一批新邻居，但街坊四邻同吃冬瓜的传统依然被延续了很多年。

后来，大家生活条件好了，市场上蔬菜品种繁多，用不着存贮蔬菜，地窖也退出了农家小院。年轻人吃东西也开始挑食了，冬瓜的做法也丰富起来，红烧、酱烧、搭配各种丸子、排骨、虾仁等炖煮，但冬瓜再变换花样做，也是冬瓜味儿，年轻人开始退出吃“瓜”小组，特别大的冬瓜成了“困难户”，一家人消耗不了，需要到处找人送，颇费周折。

母亲每年只种几棵冬瓜，冬瓜高产，加上生活条件好了，餐桌丰富起来。冬瓜隔段时间，才轮到端上餐桌。冬瓜从夏天还是小瓜娃子就摘了吃，一直吃到冬天，还吃不完。

有一年，母亲种的冬瓜出现个大胖子，足足有三十多斤，看着喜人又养眼，母亲没舍得摘，一直在菜地里养着，结果冬瓜接地的一面烂了也不知道，最后越烂越多，只能扔掉，让母亲心疼了一个冬天。

今年，我查体查出血压偏高，心率也偏高，医生建议我清淡饮食，还要控制体重，将体重减到正常值才行。

我天天用冬瓜做减肥餐，两个月成功瘦了15斤，体重减下来了，血压、心率也正常了。可以说，冬瓜功不可没。

母亲给我贮藏了几十个小冬瓜，让我留着冬天慢慢吃。体重和健康还得冬瓜继续保驾护航，冬瓜又一次凭本事成了我的“萌宠”。

冬瓜，菜地里的寻常菜，却承载了一代代人，不同的情感与回忆。

（作者系山东省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