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专栏｜人间至味猪油渣

我把猪油渣说成人间至味，你一定会笑话我没见过世面。说实话，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年我品尝过太多天下美味。山珍海味，各个菜系的名菜，我尝到的都不少。可我依然觉得猪油渣是人间至味。其实我们对食物的喜爱，除了食物本来的味道之外，更多是一种心理和情感上的依赖与认同。
我之所以爱猪油渣，是因为它温暖了我人生中一段苦涩而贫瘠的岁月。我们小时候，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是肉了。我们一年中只有两次吃肉的机会：春节和中秋节。可过节的肉也从未敞开吃过，一般是象征性地吃点而已，尝几口给节日一个交代。肉味留下的余香，实在是诱人。平日吃不上肉，母亲有时会买一块板油，熬出猪油留着炒菜，油渣给我们打牙祭。
猪油渣可真香啊！我放学回家，刚到院子里就闻到熬猪油的香味儿，嘴巴里的口水立即出来一大串。那种香味浓烈勾人，极具诱惑力，恨不得一下抓住你的舌尖、味蕾、肠胃，让人无法抵挡。
锅里的猪油正熬着，猪油渣浮在上面，厚厚的一层，已经变成金黄色，马上就可以捞出来了。锅里依旧有热油“滋滋”的声音，母亲想再多熬一会儿，再多熬出一些猪油。我却忍不住了：“妈，赶紧把油滋啦捞出来吧，不然就糊了！”我们方言把猪油渣叫“油滋啦”，这个词儿听着就香脆有声。母亲用笊篱狠狠捞了一下，再使劲抖掉里面的猪油。然后“哗啦”一声，把猪油渣倒入盆中。那一声“哗啦”，让我使劲咽起了口水。

我顾不得刚出锅的猪油渣烫，抓起一个便放到嘴巴里。我听到猪油渣在嘴巴里炸开的声音，“滋滋”“滋滋”，香味儿也随之炸开了。酥脆焦香的猪油渣，在我的牙齿间蹦跳着，满口留香。
那种香味该怎么形容呢？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种丰腴肥美的香味儿，就像一次惊艳的花开一样，瞬间让人折服，然后铭记在心，念念不忘，恋恋不舍，一生回想。有那种温暖踏实的香味可以品尝，你会觉得再贫瘠的日子都会丰饶起来，再清苦的岁月都有了香浓的气息。
我一口接一口贪婪地吃着猪油渣，直到母亲用筷子打我的手：“猪油渣快被你吃光了，给你哥你姐留一点！”那意犹未尽的味道，真让人着迷啊！那时我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美美地吃一顿猪油渣，吃到饱为止。可是，那些年吃猪油渣的次数寥寥可数，我从来没吃够过，更没有吃饱过。人的心理大概都是如此，越是没有满足过，越觉得值得惦念和珍惜，就像人生，诸事未满是最佳状态。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肉也经常登上餐桌，猪油渣就更容易吃到了。母亲做的红烧肉和小炖肉都好吃，但我仍然对猪油渣更钟情，隔一段时间必定要吃一次。如今人们的餐桌更丰富了，鸡鸭鱼肉海鲜想吃就吃。猪油渣这种食物便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了，再加上它算不上“营养健康美食”，逐渐在餐桌上没了地位。而做猪油渣会熬出大量猪油，妻子认为吃猪油使人肥胖，便很少熬猪油做猪油渣了。
偶然一次，我发现小城一个叫“梧桐树下”的小吃店，店中有道特色菜就是猪油渣。小吃店的猪油渣更好吃，里面的佐料齐全，每块猪油渣上都带着猪皮，吃起来更加酥脆焦香。这家小吃店，因为猪油渣的吸引，我经常光顾。猪油渣就像一位与我共患难的老友，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味蕾上都为它保留一席之地。那是一种回忆，更是一种情结。

酸甜苦辣是生活，人间至味猪油渣。

（作者系河北省保定市满城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