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惠专栏｜故乡野菊正芬芳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工人日报》《杂文报》《新民晚报》《中国电视报》《四川政协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三联生活周刊》《雪莲》等报刊，多篇作品入选中考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公费出版散文集《梦回故乡》。

在许多人的潜意识里，秋天无疑是寂寥而凄凉的，悲秋的沉重大过了收获的喜悦，但是，当清凉的秋风吹过萧瑟的山野，那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都开了，金灿如霞、洁白如雪，为萧瑟、寂寥的秋天增添了几许靓丽的色彩。

一场秋雨一场凉，接连几日的秋雨淅淅沥沥，天空阴沉灰暗，秋意渐浓。那日午后，雨终于停了，一个人出门向南山走去。秋风掠过脸庞，微微有些凉意，一片片凋落的黄叶在风中飘舞，层层叠叠铺满林间小径，满目萧瑟、苍凉。

人一旦上了年纪，身体就会亮起红灯，时常被病痛困扰，膝盖有些隐隐作痛，我放慢了脚步，慢慢往上走。转过弯，爬上小山坡，不经意地一抬头，在一处乱石堆间，一大片金黄跃入眼帘，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弥散开来。

是野菊花，我跑上前去。山坡上的土分外贫瘠，布满碎石。然而，野菊花却从浅薄的泥土里钻了出来，这里一丛，那里一蓬，它们并排相拥，绽放出绚丽的金黄色，迎风招展。我忍不住俯下身子，细细打量它们。

它们的根深深扎入碎石与薄土里，根部与苔藓紧紧连在一起，茎秆看上去瘦弱纤细，却努力顽强地向上挺立，绿油油的叶片自然平和地舒展，不及铜钱大的花朵绽放于茎秆顶端，花蕊细如锦丝，样子像小小的向日葵，甚是好看。看着这些灵动的小精灵，身心瞬间被治愈。

我是在秋天出生的，母亲说正是菊花开放的时节，因此我对秋天的野菊花有着特殊的感情。秋天，所有的绿色隐去，百花凋零，草枯了，树叶落了，收割后的田野沉静、苍茫，唯有野菊花开满故乡的山野间，因其不用栽种，不择地势，只要有一丁点儿土壤，种子飘落到哪里，它们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开花，因此人们也称其为野菊花。野菊花有白色和黄色，更多的是金黄色。

秋天，是野菊花的天堂，带着天然的野趣和灵性。在田野小路旁、寂静山谷里、悬崖峭壁上，甚至在杂乱瓦砾堆的裂缝里，都能看见野菊花孤独却又倔强的身影。单看一朵并不起眼，但它们无论在哪里，都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扎根天涯海角，竭尽全力吸取水分和养料，挺直腰杆坚韧面对凄风冷雨，无拘无束开出绚丽的花朵。

在上学的路上，有一大片黄色的野菊花。每年秋天，野菊花如约开放，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被秋风秋雨唤醒，“啪啪”地一下全都睁开了眼，呼啦啦竞相开放。这一朵还迟迟不肯谢去，那一朵就争着露出半个脸来，一朵朵、一簇簇，金灿灿的小花随风摇曳，撩拨着孩子们的心，我们常常去菊花丛边玩耍、嬉戏，沉浸在花海里，仰望蓝天白云，畅想着美好未来。掐一朵小黄菊戴于发间，淡淡菊香四溢，欢笑声响彻在秋天的原野。

“荷花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野菊花不择地势悄然生长，不畏风霜寂寞开放，不显眼，不张扬，却温暖朴实，明媚动人，为快乐而开，为秋天而开，为自己而开，自由自在，淡定从容，用它绚丽的色彩装点着沉寂的秋日，瘦弱的身躯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野菊花开满地黄，秋天的田野、村庄像打翻了油彩瓶，因野菊花的金黄，变得热闹、生动。它们吸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花朵采摘晒干后就成了菊花茶，有清热明目的功效，还可以将干菊花放入枕芯里，长期睡菊花枕可促进睡眠，对头痛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那时候，生活条件差，野菊花开放的时节，人们就会采摘一些野菊花，晒干后做成菊花茶或是菊花枕。母亲有时会带上我们一起去山坡上采摘，她说山上的野菊花开得更多、更好，药效也更强。

山路弯弯不好走，但采摘野菊花的人却不少，背着背篓、提着竹筐，相互间打着招呼，我们一路小跑跟在母亲身后，深怕跟不上。寂静的山野变得热闹起来，惊飞了树梢上的雀鸟，扑棱棱地全都一下子飞向天空，路边草丛、沟壑不时有野菊花的影子，星星点点，走在前面的人便停下来开始采摘，母亲带着我们继续往前找寻。

“快看，野菊花。”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一大片野菊花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灿烂耀眼，挨挨挤挤。我们欣喜地飞奔上前，学着母亲采摘，不多会儿功夫，小竹筐就装满了。

母亲将采摘的野菊花放在簸箕里晾晒，摊在阳光下晒干后制作成菊花茶，用开水冲泡后，枯萎的野菊花一点点绽开，渴了、累了喝一口温热的菊花茶，顿觉润喉解渴、神清气爽，淡淡菊香在口腔中弥漫。夜晚，睡在母亲做的菊花枕头，伴着菊香入眠，一夜睡到大天亮。

故乡的野菊花像有灵性似的，开不败采不完，人们掐了一茬，它又生出一茬，即使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但来年的秋天又热闹起来，野菊花孩子般绽开可爱的笑脸。

野菊花生长于天地山野间，素面朝天泥土一样质朴。勤劳、淳朴的乡亲们匍匐于大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故乡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就如同秋天的野菊花，无论日子多么艰难，都不会向苦难低头，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

漂泊异乡的游子想家时，喝一口家乡的菊花茶，那久违的乡情和浓浓乡愁便在淡淡茶香中，一点一点花开。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