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专栏|冬阳如诗
作者:郭发仔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11-24 20:52:06冬天,阳光变得内敛起来。
冬天的阳光,似乎在故意拉长正在压缩的日子,又像不经意间透露出某些秘密,那是天地之间达成的不可示人的契约。冬阳之下,一切都变得不可揣摩,而一切又是那么澄澈明亮。也许,千百年来,任凭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一入冬的太阳都是这般,慵懒得让人有些嫌弃,慢热得教人没了脾气。其实,冬日还是那冬阳,不过看的人心境化了,便有了自己的光芒。
盛唐诗风正烈,李白最喜微醺状态,往往秀口一吐,便醉了半个唐朝江山。他定是喜欢冬阳的,“一条藤径绿,万点雪峰晴。”青年李白仗剑游历蜀中,回到故土四川江油的匡山。那一日正是冬日,一个暖阳融融的冬日。通向山门的小道,长满藤草,虽已是冬天,依然青绿,一日腰间的绿丝带。匡山上终年积雪,这冬日的阳光最是知味,集中照射在雪峰上,熠熠生辉。狂放的李白没有对冬阳表白什么,只对着冬阳下的匡山做了短暂的默念,便又仗剑出行,他的理想不允许他在旧念上做过多的停留。
相比李白的放荡不羁,李贺的浪漫多了悲情的氛围。他写下,“日脚淡光红洒洒,薄霜不销桂枝下。依稀和气排冬严,已就长日辞长夜。”可见在他看来,这冬天的日光暖人啊,红如蛋黄,暖若炉火。虽然薄霜还没有消却,但温和的气息已扑面而来。这世上,毕竟还有体己之物。
也许,李贺领悟到了这冬天潜伏的某种希望,但生命的脆弱让他实在等不起了。
白居易毕竟年长些,看得透。“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冬阳多好啊,负暄而坐,闭目养神,让暖阳一点点爬上眉梢,任神思游走,四海花开。那些宫斗、曲折,比起民间疾苦,算得了什么呢?
旧时的多少冬晴之日,因为纷争,因为角逐,太沉重了。这根本不是冬阳的本意。“爱日温温正涤场,老农击坏庆时康。水催舂韵击残雨,风急枷声带夕阳。”在风气氤氲的宋朝,一个叫朱淑真的女子,在一首名为《冬日杂咏》的律诗中,对冬阳喊出了一声“爱”,惊艳了后世。是呵,宋朝文风鼎盛,但谁也不会直接将“爱”挂在嘴上,更别说入诗了。而朱淑真因为这冬阳却将“爱”写入了诗篇,胆子着实大了些。
清乾隆举人郑板桥,一身才华,做得一时好官。不过志不在此,宁愿流落街巷,卖他得意的兰、竹、石、松、菊,成了“扬州八怪”之一。“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冬日的山头,已被一场大雪覆盖。太阳出来了,透过淡淡的云层,像另一个时空漏下的光芒,不过尚有一丝寒意。郑板桥是那个朝代散淡的人,没有庙堂之上的纷扰,便可以自由行走在这冬日的山野间,独享一份宁静,独享一份清寂,让心情晒得更温情一些。
历史里的冬阳,已经在厚厚的尘埃里负重太久,有时读进去,半日出不来,思绪会纠结在那个纠缠不清的蛛网中。或许,今人只能理性地捧读,在斜阳里浅吟低唱,让苍茫的过往冒出一丝微光。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这是振奋人心的诗句,这是照亮新世界的冬阳。我们一直沐浴在冬阳的暖意之下,冬阳也从未怠慢过只争朝夕的人们。我看冬阳,不只是时令中的物候,不只是苍寒时的微光,更是“苟日新,日日新,又一新”的心境和态度。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清朗的空气里,有人在歌唱,优美的旋律和激昂的歌词,令人踌躇满志。又是一个晴日,太阳款款而出,这是新的冬阳,我想要看的冬阳。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