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纯荣专栏|淌过城壕的时光

我很少听说过“城壕”这个名词，即使偶尔读到，也往往是在与古时情节有关的书本上。翻阅字典，看见这样的注解：护城壕，即护城河。看来，这是古人因对都城实施保护而人为挖筑的工程，应该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带了。

小城虽小，却也足够喧嚣繁华，足够现代化。当我第一次听到“上城壕”“下城壕”这两个街名的时候，发自本能地迟疑和思忖了一阵子。无疑，它们一定蕴含着古朴、沧桑或者其他一些什么意义，让我不得不展开一连串不着边际的想象。

其实，上、下城壕并不是我期望中的那样长，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百米的样子。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宁静与古朴，而是将城市最繁华的部分牢牢把持着。无论阴晴、晨昏，总见得市声鼎沸、人来人往。特别是夜晚，一派灯红酒绿景象，浓郁的火锅气味、烧烤烟雾顺着壕街向四面八方的小巷缭绕开去，仿佛这个浮华时代漫不经心留下的一些伏笔。

一次次走过，抑或意犹未尽地徘徊于此，面对人满为患的店铺和满街美食，面对无懈可击的现代生活节奏，我都充满不合时宜的怀疑。没有青瓦红檐、亭台楼榭，没有羽扇纶巾、诗词歌赋，只有那些无所谓熟悉和陌生的市井背影。对于一个骨子里充满浪漫理想主义色彩的人来说，一度渴望的场景没有出现，实在是多么令人扫兴。

踩着水泥地砖铺设的路面行走，我通常会想起，假如走在多年前的青石路面，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或许，天空是蓝的，空气是透明的，通往城郊的路口，时有小家碧玉携一股茉莉花的芬芳娉婷经过。倘若偶遇知交、故友，再怎么着也得借小店一角浅饮小酌几杯，将些许感触寄于几行绝句或一阙词牌之中，那该是多么惬意和痛快。

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将上、下城壕拦腰隔开，仿若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一段时光分为两半。很多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在上城壕与下城壕之间往来徘徊，在内心的河流中游走。风从滨河路的方向吹过来，带来河流的气息、大叶榕的气息、市井的气息，温润、柔软，夹带着鲜活的记忆。

我曾为下城壕写过这样的诗句：“无美人相依／我们轻装进入广阔的民间／喝烈性的酒，说粗俗之言／与人民一起／比预想中活得更加直接和简单。”暂居小城那几年，我喜欢与朋友相约于此，借一处苍蝇小馆，甩开了膀子吆五喝六，因口无遮拦而显得豪气干云。那些装饰过于精致、过于洋气的酒楼实在让人无所适从，倒是散布其间的一些土特小吃，比如米豆腐、砂锅饭、达达面、锅巴洋芋、羊肉格格、串串香，等等，像岁月存留下来并归于闹市的隐者，让我们更乐于接受。

紧傍上、下城壕的几条小巷，多有茶楼、咖啡馆、小酒吧分布两边。于是，空气中常常盈满淡雅的茶香和咖啡的香气，正如淌过城壕的旧时光，轻浅、柔弱，既不见消散，却也无从说起。

编辑：蔡雨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