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训晶专栏｜诗意的冬天

一

季节的桥头，冬天蹒跚而来，与我不期而遇。朋友说，这个冬天会很冷。冷吗？我却没有感觉。我只觉得冬天很美，充满了诗意。如烟似梦的冬，没有了秋天清丽华贵的影子，它让枝条瘦了，小溪瘦了。它裹挟着寒风肆掠大地，冻红你的脸，吹裂你的手，让你瑟瑟发抖。要不就跟你出其不意地浪漫一会儿，清晨推开窗户，白雪皑皑，让你惊喜不已。

我坐在窗下看书，寒风摇窗而入，跟我倾诉冬天的寂寞。“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在和刘长卿聊芙蓉山主人，那么好客善良，给了那风雪中夜归人多少温暖和帮助；我在听李白倾诉行路难，“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冰川，雪山之艰难，可是，难不过人生道路上的坎坷。行路难，多歧路，心茫然，满怀抱负且不得重用，满腹情怀却无处报国，李白苦闷，彷徨；跟杜甫去看“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美景，体会杜甫难得的好心情。这个以“致君饶舜上，再使风俗淳”为毕生追求的诗人，却落魄流离，看见“万里船”，睹物生情，思念故乡，那是过三峡，穿秦巴而来的船，诗人正好乘它“青春作伴好还乡”。

我站在古宇湖边，冬很清寂，只有流云飞翔。举目遥看，岸边一老翁，头戴笠，脚穿靴，身披蓑，让我想起了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一幅多么生动的寒江独钓的画卷，广袤无垠，万籁俱寂，远山峰峦叠嶂，万径纵横，但山无鸟飞，路无人走，皑皑白雪里只有蓑笠翁的身影，如此静谧的画面恰好衬托了诗人涌动的心绪，“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我欣赏柳宗元遗世独立，峻洁孤傲的人生境界。

冬天，太阳经常失约。我登上白塔山顶，摇曳缥缈的远山近水被云雾笼罩。我突然想起那次很多人爬上这个山顶，看见暖暖的冬阳欣喜若狂，高兴地唱起著名的四川民歌“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合唱的人越来越多，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合唱，似乎要留住冬日的暖阳。

谁说美丽的花朵只属于春天，你看，冬天里也花事烂漫。野山菊绚烂了我的眼睛，开得重重叠叠，旖旎婀娜，袅袅婷婷，野味十足；一枝寒影独瘦，一瓣清香独幽，腊梅徐徐飘来缕缕馨香，飘在朦胧的夜色里，温暖了寒夜苦读，唯美了红袖添香；当然还有雪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纷飞的雪花，冰雕的碧树，在寒风中，诗意的雪花明媚着人们的心境。

冬天，围炉夜话，烹雪煮梅，温一壶老酒，那是充满诗情画意的。话诗文，谈友情，论时弊，阅时光，好美的冬夜，这个冬夜就是一首首迤逦的诗篇，足足可以温暖一年四季。

所以，掬几朵雪花，品味冬天，相约冬季。

二

雪花相约冬季，轻轻飘来洁白的花瓣。君不见，“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晶莹剔透，温婉如玉，给冬天带来了浓浓暖意。雪花令文人墨客灵感大发，浮想联翩，难怪李白用“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的诗句，来赞美雪花，赞美雪后的山川大地，树木房屋，银装素裹，处处充满浓浓的诗情画意。

我该如何描绘雪花的美丽，纯白的羽裳，玲珑的舞步，那纷飞的水袖，卷起漫天朦胧的纱幔。我盈立于冬雪中，看飞花雪影，飘逝无痕。雪花亲吻着丰腴的大地，多少回我在清幽的夜里守望，守望一朵雪花的绽放；多少回我在飞絮轻扬的世界里聆听，聆听它吟唱的天籁之音，聆听它在我耳边的深情呢喃；多少回我注目凝视，看寒风携着它，如蝶儿般轻盈地翩跹在天空；多少回我欣赏着，看它尽情地在大地上抒情，在空谷里起舞，感觉它飘逸而悠远的情怀；多少回我看见起风了，雪花醉了，飘飘洒洒地铺了一地，在苍凉的大地上生动出无数个色彩灵动的画面。“瑞雪兆丰年”是人们的期盼啊，那洁白的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走向岁月的那头，走向又一个丰年，雪花丰富了冬天的梦境。

红梅相约冬季，蓦然回首，在这寒风凛冽万树凋零的时刻，梅影迤逦，一棵盛开的红梅正吐露芬芳，顿时惊喜了我的目光。谁说美丽的花朵只属于春天？能见到这么娇艳的红梅，令人心旷神怡。看见红梅，脑海里立即想起了那驿外断桥边素雅的幽香，“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是谁留下的千古绝唱？是谁穿越诗歌词海，留下“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千古经典？

红梅亭亭玉立，笑对严寒，她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秋菊色彩芬芳的俊逸潇洒，也没有兰花幽香淡雅，但她美在骨子里，香在灵魂中。看啊，这冰雪中的一抹嫣红向人们展示的不仅仅是艳丽，而是红梅那不畏严寒的傲骨品格。她那永不低头，永不妥协的坚定与执着的精神，让我对她肃然起敬。烂漫的红梅啊，它是报春的使者，淡淡的花香温蕴了冬季对春的思念。

是啊，严冬里每一朵雪花都蕴涵着生命的希望，芬芳着生命的梦想，丰盈着生命的渴望。然后春从冬的驿站启程，让春光明媚，把覆盖肥沃土地的雪融化，滋润着生机勃勃的原野。于是大地姹紫嫣红草长莺飞了，正是因为雪花的奉献，我们才会看见春那风光如画的水墨丹青，才会看见春展现独有的妩媚风姿。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们相约冬季，在寒冷的冬夜里，围着火炉烹雪煮梅论英雄，拈一纸墨香，一阕宋词，几抹唐韵，聆听古道悠扬；撷一簇花香，凝望窗外，任思绪冉冉。相约冬天，是因为我们经过春去秋来的拼搏，累了，需要思考，需要积蓄力量更好奋斗。所以冬，寒风中磨砺着风骨，风雪中孕育新的希望，待来年一展芳华；冬，像一位神色严峻的开拓者，坚毅，从容不迫，背负着沉甸甸的行囊，脚步匆匆，没有了年轻人的冲动，但洋溢着奋斗的激情；冬，给了我们奋发向上和战胜困难的精神，给了我们无限的生机和人生的启迪。没有冬天的严寒，怎会有春天飞扬的诗篇，怎会有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怎会有春播秋收的丰收画卷。因为这份浪漫，让冬天也变得唯美起来。

谁说冬没有春的浪漫，夏的火热，秋的丰收，冬在盘点一年的收获，它在孕育新的希望，它是最有韵味的季节。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站在冰封的土地上，我执笔写意，写出那陌上的花儿，迎送了多少个黄昏与清晨，绽放在诗意的冬天。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