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雪芳专栏|冬日里的老酒酿
作者:马雪芳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12-09 20:32:12作者简介:马雪芳,江苏省常熟昆承湖外国语学校美好教育研究院执行院长,中学高级教师,常熟市学术带头人、苏州市语文学科带头人、江苏省学习之星,上海市《快乐学习报》特聘执行主编、河南省《教育信息化论坛》特聘编辑,长期致力于小学生阅读、作文研究,出版专著四部,在全国各地教育报刊发表教育散文、教育教学论文千余篇。
小时候,我家人口多,经济拮据,但一家子的生活在奶奶的精心操持下还是过得有滋有味。一到冬天,奶奶总会做上一大缸子老酒酿,而这一缸酒酿可为改善一大家子的生活立了大功呢。
冬日来临,奶奶用家里的老秤称上三十斤新米,提了老井里的水,把新米浸在一只粗瓷大缸里。第二天吃了午饭,她用铜勺把浸得胖胖的新米舀在淘米箩里,去屋后河边的水栈上,一下一下颠簸着淘米箩,漂去米里的一片片砻糠爿,捡去夹杂在里面的一些小沙子、小石子。奶奶一般要往返水栈四五次,才能彻底清理完三十斤新米。清理干净的新米要放在行灶上的屉格里蒸,行灶烧的是硬柴,火力旺盛,这样蒸出来的粢饭软而糯。一屉格粢饭蒸好了,奶奶会把粢饭“噗”地倒在大竹匾里。连蒸三次后,她用铲刀轻轻地把大竹匾里的粢饭拨开。待到粢饭冷却到一定程度,奶奶把早已配比好了的酒药“簌簌”地撒在粢饭上。奶奶双手似两把铲刀,翻动着粢饭,为的是使酒药均匀地粘在粢饭上。她又去场角上捧了晒干的稻柴,埋进一只粗瓷中号缸,再把粘了酒药的粢饭倒进缸里,中间掏一个中号碗大的窟窿。缸口会盖上一个木锅盖,锅盖上再盖一条老棉胎,然后覆上厚厚一层稻柴,静待粢饭在缸里发酵。
第三天早上,我去灶间洗漱,里面已经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奶奶舀了一茶盏老酒酿放在灶面上,我顾不得洗漱,端起茶盏就大口大口地吃起老酒酿来。老酒酿酒香扑鼻,甜中带点微微的辛辣,好吃极了。奶奶见我狼吞虎咽,在边上一个劲地说:“阿四,慢慢吃,吃得快了要醉啊!”我哪里听得进她的话,三下五除二就把老酒酿吃完了。我要奶奶再给我舀一茶盏,她却坚决地说:“不行了,再吃就要醉倒在地了。”我只能悻悻地洗起脸来。
约三四天后,奶奶去老井提水烧开,等开水冷却到一定温度,就兑进老酒酿里,同时还加进适量酒药,这叫“化水”。约四五天后,奶奶就开始榨酒了。她拎来两只半米高的广口甏,甏口上放一只饭箩,用大铜勺把带水的酒酿舀进饭箩里。舀满大半饭箩,奶奶就用手使劲压酒酿,留在甏里的就是老白酒,留在饭箩里的就是酒糟。奶奶把晒干的荷叶盖在甏口上,再缠上几圈棕线扎住,防止老白酒走气。然后,奶奶把两甏老白酒藏在了她的床底下。之后,奶奶去家门前的水塘边,用一个大网兜拖糠虾。约一个小时后,她就收获了满满一筲箕糠虾。她把糠虾倒入酒糟,再拌进切细的小葱,加入适量的粗盐,这样一缸子虾糟就做好了。
约一周后,虾糟酒糟雪白、小葱碧绿、糠虾鲜红,看着这样的颜色,已经让人食欲大振。这虾糟几乎就是一家子冬日里的一个主菜了。虾糟带着酒香,咸中带点微甜,鲜美极了,即使没有其他小菜,也能下粥下饭。虾糟可以炖着吃,也可以炒着吃,还可以用作馅儿包馄饨。有远处的亲戚来了,奶奶温上一两斤老白酒,炒上一大碗虾糟、一盆鸡蛋,再炒几个蔬菜,就是没有鱼肉,亲戚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直夸奶奶做的老白酒有劲道,虾糟鲜美。
五十多年过去了,奶奶早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冬日里我总会想起她做的老白酒和虾糟,想念我那平凡却为了家人辛苦操劳一生的奶奶……
编辑: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