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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勇专栏|寻找苏轼的忠州“望夫台”

作者:秦勇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3-12-26 14:07:37

忠州,是苏轼年轻时慕名神往的地方。

嘉祐元年(1056年),四川眉山苏轼首次出川,赴东京开封参加进士科举。

苏轼、苏辙与父亲苏洵取道长江,放船而下。船到忠州,苏轼全家下船登岸,欣然寓居忠州,追寻诗圣(杜甫)诗王(白居易)足迹,游历忠州山川名胜,体味风土人情,品尝忠州美食。在游历忠州的日子,苏轼和苏辙分别写下了千古佳作——《望夫台》。

苏轼|望夫台

山头孤石远亭亭,江转船回石似屏。

可怜千古长如昨,船去船来自不停。

浩浩长江赴沧海,纷纷过客似浮萍。

谁能坐待山月出,照见寒影高伶俜。

苏辙|望夫台

江上孤峰石为骨,望夫不来空独立。

去时江水拍山流,去后江移水成碛。

江移岸改安可知,独与高山化为石。

山高身在心不移,慰尔行人远行役。

那么,望夫台在哪里?望夫台有何奇特景观?能让苏轼、苏辙两位才华横溢的俊才皆为之动情、为之挥毫吟诗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轼一家来忠,已时隔960多年,既无图舆可查,也无史志所载,要弄清其诗中的“望夫台”,还得从苏轼兄弟的同题诗中去寻找答案。

苏轼《望夫台》第一二句写“山头孤石远亭亭,江转船回石似屏 ”,可见这望夫台于山头、山麓或者是山脊之上,远远望去,只见一座孤石耸立;又或者是从此眺望远方,可见高耸入云的山峰。“亭亭”即为高耸之意,点明了望夫台的位置和“高”“孤”的形象。

站于此台登高远望,可以看到“江转”之奇观,意为长江在此转弯;还可以看到“船回”之奇观,就是船向前远去后又绕弯倒回顺江而下,这更具体地说明了望夫台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站于此处,可看见“石似屏”,一或是远望对岸的山石如屏风屏障,一或是身后的“山头”山石如屏风壁立。

诗中第五六句写道“浩浩长江赴沧海,纷纷过客似浮萍”,可见站于望夫台,能远眺大江,可环顾山川,视野宽阔,江水浩浩,奔向遥远的天际,体现出这个地方一定看得很远,既能看到长江上游,又能看到长江很远的下游,还能看到对岸的山峦如屏。

如此天高地阔、大江大河、江转船回之景象,才让诗人不禁触情咏叹“纷纷过客似浮萍”,也才有了诗人后来写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千古名句。

忠州文化界一直在寻找苏轼笔下的“望夫台”,有说在南岸的翠屏山,有说在天子山,也有说在㽏井沟羊子岩。然而我多次探寻登临前三地,皆有怀疑,但仅从苏轼诗中“江转”“船回”“石似屏”等意象、风景来看,都很勉强。再从苏辙诗中“江上孤峰石为骨”“江移岸改”等描写来看,也有差别。

那么,这神秘的“望夫台”究竟在哪里呢?前不久我到独珠半岛采风,这个千年来的“未解之密”有了答案。

浩浩长江在重庆忠县下游十余里拐了一个近360度的大弯,形成三面临江、一面环山的半岛——独珠半岛。

乘车从县城出发,经过位于顺溪的㽏井中学后,车便右行一路爬坡上山,经过苏家村到达山顶的龚家山。

龚家山系独珠半岛尾部,海拔250米左右,约与江南天子山、翠屏山齐平,面朝半岛前方,右望是长江,左望亦是长江。

车在龚家山一座横断孤峰前停下来,站在高百余米的悬崖边上,一棵巨大的黄葛树立于悬崖,这可是天然的观景台。站于此处,倏然就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向下望,可以俯瞰高楼拔地的恒大悦珑湾地产,浩浩长江似乎就在脚下,滚滚向前绕一个半圆大弯又流回来,好似长江从右手边划了一个弧流到了左手边。

向右望,对岸就是江南“亭亭”如屏的天子山、翠屏山,可以看见那好似雄鹰展翅的电竞馆;还可远眺到忠县北岸鳞次栉比的县城、横跨两岸的长江大桥。

向独珠岛正前方远望,宽阔的大江对岸,山势绵延起伏向上,巍巍方斗山脉也似一座青黛之屏环卧苍穹之下。

从此处沿着龚家山的山脊往前行50余米,有一座南宋抗元的烽火台,再往前走50余米,山脊愈加变窄,山势越来越险峻,正是独珠半岛前岛与后山衔接之处,此处比起龚家山黄葛树观景台,更是观江望远的最佳地方,被人们称为——“二面江”。

所谓“二面江”,就是左看是江,右看也是江,左面是皇华岛屿水域,右面是苏家湾水域。“二面江”的山脊梁上,横卧着一尊两丈有余、三米余高的山石,正如苏轼诗中写的“石似屏”“山头孤石”。站于此处,“江转船回”的奇观穿越历史重现,“船去船来自不停”“浩浩长江赴沧海”“江上孤峰石为骨”之景千年未变。

见到此情此景,我瞬间想到了苏轼和苏辙的《望夫台》,不禁兴奋地大叫起来——苏轼来过这里,这里就是望夫台!

穿越历史的隧道,或夕阳西下,半江瑟瑟半江红;或月亮从方斗山脉缓缓升起之时,苏家村、龚家山上的已婚女子,或是孩儿他娘背着孩子、带着孩儿,站在二面江的“望夫台”,翘首盼望远未归的丈夫,该是多么令人焦急、辛酸而又幸福、感动的画面。

不知道,她在眺望乘船顺江东去“赴沧海”的丈夫,还是在眺望远赴北方戍边的丈夫?是在眺望到忠州云根小市去卖菜、卖米的丈夫,还是在眺望渡江对岸方斗山采药的丈夫,又或是在眺望下河撒网打鱼的丈夫……

一个“望”字,有望穿秋水、望断白云、怅望低徊之义,也有遥遥在望、望君安好、喜出望外之义。一座望夫台,写尽了忠州女子对男人的忠贞、对家人的牵挂、对团聚的渴望。苏辙的诗中写道:“江移岸改安可知,独与高山化为石”,无论江移岸改,无论江枯石烂,我仍在这里等你归来,哪怕我与这高山化为石头!此爱此言,无不令人感怀动容!

苏轼、苏辙也一样,更何况兄弟俩一个21岁,一个19岁,正是对爱情充满渴望和幻想的年纪。

或许,现在可以还原历史的回忆了,当苏轼一家来到忠州,或是受到此地苏氏大族(苏家村距望夫台两三公里)之邀,抑或是一家“自费游”独珠半岛、皇华城,得以有缘登临龚家山,亲临“二面江”望夫台,触景生情,吟诗抒怀。

正是苏轼有了这段“望夫台”的奇遇,才有了他后来一生对妻子王弗的忠贞、恩爱和思念。王弗去世后,苏轼泣诗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一生对王弗念念不忘,常于“年年肠断处,或明月夜,或短松”——“望妻”归来。

好一个苏轼的“望夫台”!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作家协会全委委员、重庆书法家协会会员、重庆史研究会理事)

编辑:胡梦元 全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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