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波专栏|格桑花
作者:于波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1-04 17:32:06一种花,扎堆着长,成片成片地盛开,高高细细的茎支撑着大片彩色的花冠。花冠上那些花瓣有白色有粉色有耦合紫色,那质地像细韧的皮,又像硬质的纱,闪着微微的莹洁的光。
我小时候住在平房里,房前屋后和空场的野地上,也没人特意种植,它们却会在某个夏天的早晨,像突然长到了一米高似的,以热烈地绽放摇曳在窗前。屋里的人往往是无意中一抬头,撞见它们缤纷绚丽的花冠,像初长成的孩子那无忧无虑的脸庞。
负责给职工平房宿舍区打扫卫生的白阿姨叫它扫帚梅。白阿姨住在我家隔壁,我和有的大人说话打怵,但和她说话不打怵,就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赞同把这美丽的花叫作扫帚梅。”白阿姨说:“老一辈们都这么叫,你看这大杆子长的像不像扫帚枝。”我想,大概是因为大人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习惯了从实用主义的审美角度出发,所以给这种花起了个如此贴合生活的名字。但我暗暗替这种花打抱不平,这种花的茎虽然长,但并不笨拙,在风里摇曳的姿态倒有几分飘逸,既飒爽英姿又美丽飘逸,哪里像扫帚了?足足像个仙子,怎么也应该有个匹配的名字,直到后来从书里看到,这种花叫格桑花。这个美妙的名字代表幸福和美好。
白阿姨特别喜欢格桑花,她打扫卫生时总把格桑花的根茎周围清理干净,这一棵和那一棵之间的距离拉得工工整整,赶上不下雨的干旱天,她还从家里提一桶水来浇干硬到裂纹的土。碰到顽皮的孩子们放学后围着花丛打闹,揪花折梗,她还要挥着大扫帚给吓跑。我说白阿姨你太厉害了,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在学校老师都没辙。白阿姨把大扫帚往地上一墩说:“不厉害怎么能一个人在异乡立住脚。”
原来白阿姨不是本地人,她是贵州人。当年东北的鞍钢钢铁公司支援贵州的钢铁厂建设时,她去做临时工,和工厂的一个工人谈恋爱成了家,鞍钢援建结束撤离时,她是跟着一起回来的职工家属。没想到,她来到东北才两年,那个她追随而来的工人就不幸去世了。要强的白阿姨没有扔下娃娃回贵州去,而是擦干眼泪独自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直到她的孩子也参加工作结了婚。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喜欢格桑花?你也觉得这花好看吧。”白阿姨说:“是啊,这花好看,和我老家那边的一样好看,它们一开就知道夏天来了。”白阿姨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却没有看花而是定定地望着远方,那天地相连接的地方。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好像也看见了几千里之外的那片天空下,大片大片的格桑花,缤纷得像天空落下的彩虹,摇摆着像在问候这边的格桑花,也像是问候白阿姨,“你在他乡还好吗?”
(作者系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王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