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生生不息的黄葛树

行走在重庆市渝中区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黄葛树（又名黄桷树），有的年幼，高不过四五尺；有的盘根错节，遮天蔽日，遮风挡雨。

黄葛树遮蔽阳光、抵挡风雨，这是我几十年的亲身体验。从儿时起，我不仅攀爬过黄葛树，摘吃过嫩绿、淡红的黄葛萢（刚新生出来的卷成果子般的嫩叶，酸溜溜的，还没有嚼烂，唾液已是满口）。一年又一年，每在外面，太阳大了，总要走到附近的黄葛树下浸润一点儿阴凉；风狂雨骤，总要跑到附近的黄葛树下躲避一阵子。一年又一年，在它繁茂枝叶的庇护下，许多人或站或坐或蹲在下面，聊五湖四海，侃天上地下，更有甚者在下面打扑克，没有扑克的则用石子在地上画个棋盘，再拿石子当棋子，下起三子棋、五子棋，还有小摊小贩在树荫下叫卖路人需要的物品。

黄葛树不仅给予浓荫，更给予保护。在重庆这座山城，山高路不平，黄葛树便成为了天然的护坡。它们的根须会紧紧抱住石壁、堡坎，减小其因山洪、雨水的侵蚀而坍塌的可能性。这使得居住在周围的居民心安。中山四路王琦美术博物馆对面那面石壁，几十年前，黄葛树的根须就开始攀爬，像撒网一样，抓牢一块块石头，如今已成为一道壮观的黄葛树根壁。像这样枝叶繁茂、根须虬曲的石壁、堡坎，重庆不知有多少处！

月月日日，年年岁岁，黄葛树默默地坚守着，只付出、不求回报地给予人们以浓郁的爱。

黄葛树系桑科，榕属，落叶乔木，生长快，寿命长，耐高温潮湿，不惧污染，不管是在悬崖峭壁，还是在石坡山岗，都能茁壮成长。如今，科技进步，黄葛树延续后代，主要采用扦插法进行繁殖。过去的千百年，则是靠风、靠鸟的传播，以及人们的移栽。我就经历过两次幼小黄葛树的出现。

三十年前的一个星期天早晨，春风阵阵，春阳融融，忙碌了一周的我终于有闲心去给后阳台上早就饥渴的花浇水。浇了几个花盆后，经过那个死去了兰草还没来得及替换的盆边，我突然看见细嫩的鹅儿草丛中昂然独立着一株嫩黄的黄葛树幼苗，嫩绿的叶片在小风中摇曳。它是怎么来的？

当年，单位自建小院时，就在空坝栽了十几株黄葛树，如今长高长粗，绿荫似盖，成为鸟儿的乐园。有同事说，你那小黄葛树，就是院子里大黄葛树的种子被风吹到花盆里长出来的，要不就是鸟吃了黄葛籽在花盆里拉出后长出来的。风吹也好、鸟拉也好，没有科技的扦插，黄葛树照样繁衍后代，而且迅速。

十年前，我和妻子驱车去合川区的草街古镇游玩，偶然在石渣路上看见一株弱小的黄葛树幼苗——三片小叶，茎秆如豆芽，人的鞋底随时可能把这幼苗碾成齑粉。我赶紧蹲下，小心地刨开幼苗周围的黄泥、碎石，连带根部的泥土一块儿取出，用餐巾纸包好，带回，种在花盆里。三年后，曾经的幼苗长得比我大拇指还粗。妻子担心，它的根须有朝一日会从盆底的出水口钻出，最后钻穿阳台地板……于是，我只好把它弄出来，准备种在小区花园里，心想若干年后，它将成为一道风景。进电梯，碰见清洁工，把幼苗交给他，请他代为种植。几天后，碰见他，问种在哪里了。他回答，看它形状好，拿回老家去了。我隐隐不快，转念一想，这也好，小区已有好多棵黄葛树，这幼苗到了他家，肯定会成为宝贝，日后长大也会为他家遮风避雨。

相较于公园里、公路旁众多的花草树木，黄葛树不需要人们特意照料，也不需要各种肥料，“无娘儿天照顾”，阳光雨露喂养着它们，使之在周而复始的日月交替中茁壮成长。它们顽强生存、坚韧不拔，无怪乎能够跨越时代，生生不息。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编辑：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