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安专栏｜藏在光阴里的中国故事：序曲立春

立春，不仅是二十四节气的第一个节气，而且是农历的换季换年。在天文意义上，标志着春天的开始。

序曲响起，便开启又一新的轮回，风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温润。和煦的春风，唤起每个人眼里心中的新期待。

从年代来说，二十四节气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就地理而言，二十四节气起源于黄河流域。最开始确定的是仲春仲夏仲秋仲冬四个节气，此后不断改进完善，到秦汉年间，已经明确二十四节气的天文位置，意味着二十四节气完全确立。到汉武帝太初元年，《太初历》正式把二十四节气订于历法。

太阳在星空背景下的运行路线，叫做黄经或黄道。从春分点，也就是黄经0度出发，太阳沿黄道每运行15度所经历的时日，称为一个节气；每年运行360度，共经历二十四个节气，是为一回归年。其中，每月第一个节气为节气，第二个节气为中气。节气和中气交替出现，各历时15天。

天行固有常数，时节自有轮序。一如母亲细密的针脚，二十四节气将最伟大的三才天地人缝合在一起；又像一把神秘的金钥匙，二十四节气打开了最灿烂的三光日月星秘密；还是如椽的大笔，二十四节气饱蘸时令墨迹，把最美妙的三诗风雅颂仄起平收在初一十五的光阴。

二十四节气诞生后，就如同开出的二十四束花朵，散藏在乡里乡亲的衣帽袖间，绽放在绵长而实在的烟火日子，灿烂在荏苒深远的时光隧道。

节气是庙堂的也是民间的。在日复一日漫长的生活生产中，聪明睿智的先辈望天看日，凭着饱经沧桑世故的经验，一代代日积月累，又总结归纳出一大堆丰富的东西，相继衍生了众多的候应、谚语、俗话。它们用植物的萌芽抽枝与开花结果，用候鸟来去、风云雷电的推移变迁等各种鲜活的故事情节，告诉人们节气气候与自己的一粥一饭、一举一动是如此亲近亲切。从而形成了藏在光阴里的中华独特的时间经典美学，以及中国独有的节气物候年历。

比如立春，万物正暗自涌动，精彩才刚刚开始。先是噗嗤噗嗤，冰封的积雪咧开嘴笑了，露出底下的丝丝嫩绿，原来是东风送暖，大地要解冻了；接着叽喳叽喳，百虫从酣梦中醒来，加入这场春天的歌咏，原来是蛰虫始振，冬眠的动物要活动手脚了；再往后哗啦哗啦，水里的鱼在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间欢快游动，泛起阵阵涟漪，原来是鱼陟负冰，碎冰片如同被鱼背负着一般浮在了水面。

尽管在气候学上，立春还不是春天本身；在人们的感觉里，立春也最不像春。立春，顶多算是春天这部烂漫剧目的前奏或序曲。

但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之意可谓大矣哉。春牛春杖，春幡春胜。延续流传了三千多年的立春之日丰富多彩的迎春传统习俗，充分表明中国人从来就极为重视立春。

——东郊暂转迎春仗，上苑初飞行庆杯。往古立春之日，天子要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到东郊举行盛大的迎春礼仪，老百姓也用最古老最虔诚的方式祭祀先农，踏青、插花、演戏以迎春神，祈盼来年风调雨顺，丰收吉祥。

——击罢泥牛物候新，一鞭分与万家春。立春日，唐宋盛行把对丰收的盼望融进热闹的打春牛民俗。一堆堆、一簇簇、一伙伙，人们在爆竹声中边唱边舞，欢笑着执红绿鞭或柳枝，击鼓抽打泥做的春牛，而且打得越尽兴越好。随即将土块带回家垫入牲圈，象征槽头兴旺。

——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顺时令应运而生的食春盘、咬萝卜等各种吃俗，统一谓之“咬春”，最早可追溯到汉代。北方春饼、南方春卷，都是金色外表包裹着春色的内涵，咬一口酥脆鲜香，表达的是对新春的期盼和欣喜，更是对新生活的美好祈愿。

立者，建始也；春者，天之和也。春天，又分为孟春仲春季春三春。往者过，来者续；一岁节序，此为之首。春天来了，时间就又开始了。

春是温暖，东风和煦，鸟语花香；春是生长，耕耘播种，万物复苏；春是爱意蔓延，冲破严寒封冻的绿色，正一圈一圈满世界一地一地炫目铺展。

立春节气，宣告万物闭藏的隆冬结束。虽然时不时还有倒春寒复辟，但今天的太阳显然和昨天的太阳不太一样。此时阳气充足，吹面不寒，气温、日照、降雨开始趋于上升、增多，人们明显感觉到白昼长了，太阳暖了。难怪春天来了，全世界都对春天有一言难尽的情感——

小鸟甜蜜地歌唱，小丘和山谷闪耀着光彩，谷音在回响。春天穿着魅力的衣裳，同我们在一起，我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忘掉了恐惧和悲伤。在这晴朗的日子里，我们奔跑，欢笑，游玩。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褪去臃肿的羽绒厚袄，黄发垂髫皆欢天喜地，并怡然自乐。原来四季风景，春是最得人心的，什么时候都让人一往情深——

春天像一张红请帖，送来了红灯笼，请来了红花轿；春天像一件红棉袄，揣着那红鸡蛋，装着那红包包；春天像一条红腰带，拴着哥哥的心，系着妹妹的笑；春天像一块大红绸，舞着江南的新潮，闹着塞北的火爆。

二十四节气，始于立春，终于大寒，是中国人创造的认知一年一岁时候、气候、物候的知识体系。一年一年，一岁一岁，指导着人们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生产生活，讲述着繁衍生息的中国故事，蕴含着博大精深的中国智慧。

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把历史叫作春秋，因为庄稼春生秋熟，春生相当于历史之因，秋熟相当于历史之果；还因为历史持之平也，春秋两季昼夜长短也是持之以平的。春来秋去的循环就是时间，而时间的循环就是历史。

立春雨水到，早起晚睡觉。宁舍一锭金，不舍一年春。谁把握了春天，谁也就把握了秋天的好收成。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立春后再过五天，就是农历腊月三十，又叫除夕。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这是一年里中国人最后的匆忙，也是最有仪式感的时刻。人们用最热烈最积极的方式送别过去，迎接未来。

春日春风春气象，龙年龙岁龙精神。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铜壶滴漏，旷日积晷。只要日久月深，地久天长，春天的故事就可以永远地讲下去，也永远讲不完。

编辑：石俊豪 熊冬梅 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