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国专栏丨这次，他没等在那里

前段时间堂弟结婚，父亲在远离故乡的妹妹家，我代他前往。

在村里往常放车的地方停下车，总觉得少点什么，掏出钥匙打开院子大门的那一瞬间，恍然大悟：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那里。

在我心底的潜意识里，这么多年，我习惯了父亲的等待。

小学第一天放学，我从村北头的学校向家的方向跑去，远远地就看见父亲站在家门口，不时向学校的方向张望。我看到父亲，跑得更欢了，气喘吁吁地跑到父亲的面前，没想到他一手捡起地上的书包，另一只手朝我的屁股上使劲拍了两下。他边拍打着书包上的土边说，我远远地以为你牵了条狗，近了才发现是书包，知识不是拖在地上，是顶在头上、放进心里的。

初中学校在离村里二十多里路的小镇上，初中前的那个暑假，比父亲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高不多少的我，歪歪扭扭地学会了骑车。父亲等我的地点放在了村口，转过山脚的一个弯，我就能远远地看到他。山村的海拔比小镇高三四百米，回家的一路上坡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看到父亲后，我立即充满了力量，一口气用力骑到他面前，努力让他看见我的成长。

上高中时，学校在离家六十多里地的县城，这么远的距离，已经不适合骑自行车了。在离村子五六里路的地方是公交车的终点，学校一个月休息一次，父亲又把等我的地点向前挪到了那里。每次下车，父亲总是准时等在那里，接过我沉甸甸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我坐在自行车后车座上，把一个月的事情一股脑地讲给父亲，看着他那伟岸的后背，心里甭提多踏实了。

我考上大学后，半年回家一次，公交车也通到了村口，父亲等待的地方又回到了村口。每次放假，我提前一天告诉父亲，下车时，都能看见他等在那里。直至后来工作、结婚、生子，每次回家父亲都等在那里，我也习以为常。

后来买了车，父亲等我的地方退到了我上小学时他等我的地方，我半开玩笑地和父亲说，我进，他退。父亲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人在一茬茬地长，有长就有退。

我习惯了父亲的等待，直至有一次下雪。那年春节放假前，突然下起大雪，车在路上开得很慢，比预计到家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一路上全神贯注地开车，竟然忘记了通知父亲，父亲在家门口等了许久不见我，走到了村口，后来还是不放心，又一步步走到了离村庄五六里地方的那个停车点。我到达停车点时，父亲像根木桩立在路边，身上落满了雪花，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我连忙把他拉进车里，他见我有些生气，小声地解释道：出门急，忘记了带手机。

从那以后，我回家从不提前告诉他，几次后，父亲竟然摸透了我放假回家的规律，经常等在门口，直到后来邻居家大哥揭开了秘密：每到法定假日，父亲都会等在门口。在我看来，我每次回家他都等在那里，但在父亲那边，多次的等待才会换来一次的成功。

从我迈出家门求学的第一步到现在，每次回家，父亲都等着我，我也习以为常。每次回家的路上，想起父亲的等待，就有了踏实，有了温暖，心也就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走，人生只剩归途。也许此时过完年的你已背上行囊，踏上离家之路，但远在外地的游子，工作再忙，事情再多，也要抽出空来多回家看看，或许此时此刻，我们父母正在门口眺望等待。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