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歌者于途

“仙女山真的有仙女吗？”在驶向仙女山的旅游车上，游客一句幽默的发问引起大伙儿一阵欢笑。

“几乎每一支来仙女山观光的队伍都会提到这个问题！”导游小姐明眸含笑，处变不惊地回答，“那得看大家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见仙女了！”

“这么说，还真有咯？！”举座哗然，纷纷说笑开去。但也许之后没有一个人把这话当真，毕竟我们此行是慕美景之名而来，并不为寻仙。

遍游仙女山，无论是“地缝”的幽隐奇丽，还是“天坑”的雄浑巍峨，都无不引来游人对自然界鬼斧神工的感叹与赞美。陶醉中，我们的旅行渐入尾声。

景区出口宽阔而漫长的盘山公路，如同一条银白的长蛇，盘踞在山峦之间。没有交通工具，只能徒步攀登，旅行车在路的尽头等着我们。

没有了先前那番对下一个景点的期待，没有了随手可拍的奇树怪石，只有那条越走越高、却不知道终点还有多远的山路，以及零星散落在路途中的，与我们一样疲惫的游客。于是这一系列行走，纯粹成了一场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们疾行一阵、喘息一阵，就当是对方才兴奋情绪的缓冲了。

俄而，清风拂过，仿佛有丝丝乐声飘来，隐隐绰绰，如真似幻。开始我并不在意，只以为误听了风声。不料，又一串悦耳的旋律，是女子清脆的歌声，细腻婉转，有如天籁。直到身边的几位朋友也都开始四下寻觅它的来源时，我才确信那歌声是真的。

歌声渐渐连贯，悠扬地回荡于山谷之间，一时如溪泉林间作响，一时如群山应韵相和，一时又如天风从云端携来……仿佛漫山林木都在为之轻吟，为之翩跹，竟令人顿觉置身仙境的奇妙感。莫非山中真的居住着仙女？我们不禁放缓脚步，连远在几个弯道之上的游客们都纷纷驻足，侧耳倾听仙女山多情的馈赠。

旧曲终了，新曲又起，像是越剧的某一出，空灵清越，响彻云霄，越唱越鲜亮，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听者意犹未尽，却恍然惊醒，纷纷将目光投向这歌声的源头。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位衣着普通的女性，年龄从二十到四十岁不等，也沿途缓缓行来。想必是某艺术团的成员吧，才能练就这般迷人的歌喉。与大家一样，她们只是这游客队伍中的一小支，大概在意兴阑珊的归途上，为山色所动容，于是结伴而歌，一来吟哦吊嗓，二来寄情山水，三来也正好打发途中的散淡时光，却被众人误认了一回“仙女”。

一个伙伴悄声解嘲：“我还真以为遇到了仙女哟！”表情中颇有几分释然，却也掺杂着遗憾。但我却兴奋了起来，暗想：谁说我们不是真的遇见了仙女呢？

她们的悠然从容，如同一枚清凉的薄荷叶，唤醒了人们沉睡在疲顿中的麻木的味蕾，在旅途最后这看似多余的段落里，品味到一番不可多得的清丽。像我等匆匆过客，若不是被那如丝如缕的歌声牵绊住，岂不也要在疲乏中白白抹煞了一段遐想的时光？

忽而又想到，生命之途不知由多少绮丽与庸常的片段交织而成。物欲渐盛的世界里，多少人在华彩之中留连不舍，感慨这大好风光转瞬即逝；行至寡淡处，又空叹路长，恨不能飞也似的跨过这一段去——却忘了它们同是组成这旅途的一砖一石，同样是不应被蹉跎的珍贵时光。

所幸仙女山的歌者以她们曼妙的方式将我点化：在美景过后的平凡中，与其行色匆匆把这番恬静抛洒遗落，不如且行且歌，将各色滋味悉数品透，孕育成心灵深处静谧的莲花。当它绽放，芬芳吐露的又是一派别样的风景。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