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安专栏｜亘古放翁，放不下家国的伤痛（1）

引言

毛主席一生与诗词结下不解之缘，虽日理万机，胸中却始终有个诗字在。而且看得出，主席特别钟爱南宋词人陆游的作品，多次圈读和手书其诗词。说，读放翁诗词，如遇知己。其创作也深受陆游的影响，常有巧妙化用其作，或顺其意而用之，或反其意而用之。天衣无缝，自然天成，犹如己出，达到了更高的艺术成就。

20世纪50年代末的一天，毛主席专列工作人员姚淑贤，饶有兴味地告诉主席，说她看了一出戏，很不错，建议主席也看看。

毛主席问这戏的名字叫什么？姚回答《凤头钗》。主席笑了，说：是《钗头凤》。这是陆游写的一首词《钗头凤·红酥手》。陆游，字务观，号放翁，是南宋一位了不起的大诗人，年轻时就立志“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他的表妹叫唐琬，也是一位有才华重感情的妇女。他们的爱情悲剧在《齐东野语》里有记载。

又有一次，毛主席和保健医生徐涛也聊起了陆游与绍兴的沈园，说：陆游与唐琬离异后，又相遇于沈园。那是他们情意缠绵之地，陆游的那首《钗头凤》就题在沈园的墙壁之上。

说着，一时兴起，提笔把《钗头凤》这首词写了下来。搁笔，又问徐涛，知不知道唐琬回赠的那首词？徐涛说没有读过。主席又脱口念了《钗头凤·世情薄》，说：这首词回赠没有多久，唐琬就因积愁而死去。当初是陆游的母亲与唐琬不和，陆游这一对夫妻，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是封建社会的悲剧。

周恩来总理也是很欢喜陆游的，曾说，宋诗陆游第一，不是苏东坡第一。陆游的爱国性很突出，陆游不是为个人而忧伤，他忧的是国家、民族，他是个有骨气的爱国诗人。

一

沈园在浙江绍兴。

世间只有情难诉。沈园的魅力不在于景，更在于情。

不论到过沈园还是没有到过沈园的人，大概都无暇或不会去关心沈园曾三易其主的来龙去脉。

偌大一座园林的园主，如今除留下姓氏以外，连名字都未能让后人记住。但两个有情人仳离十载，偶然在这里的一次碰巧邂逅，顶多就几个小时吧，却经年历月，800多年来让人们传说、流连，唏嘘不已。

垂柳、假山，楼台、亭阁，荷塘、桥榭，江南园林该有的这里都有。但一般还没有谁把沈园只当成纯粹的自然风景游览地，要访园林，他们会去苏州。就像岳阳楼，令我们心向往之的，其实还是范仲淹的那篇《岳阳楼记》，是那句震彻千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理。

这里，也是一阕题写在园内照壁的《钗头凤》，让我们牵肠挂肚，永远记住了绍兴有一个沈园。

就像默默的爱，深深的情，淹没在一群江南旧宅的沈园，其实只要有那堵墙，有那一堵题写着两首《钗头凤》的断墙残垣就足够了。

也是宋人的秦观作词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果然，如同立于秋风黄花中寻寻觅觅的女词人李清照，凭着一句“莫道不消魂”为我们留下爱的甜美一样，与她同时代的陆游，凭着他的几个“错、错、错”，又在这里，在属于别人的私家园林，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爱的悲伤。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虽是方寸之地，却有深意蕴含其中。陆游和他的前妻唐婉胜过人间无数的爱恨恩怨，与传统的情爱故事又有不同，陆唐是珍藏在爱情宝库里，让人极尽唏嘘感叹的另一种不老经典。

二

他们两个不是一开始就凄凄惨惨、悲悲切切。这对表兄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一次两人驾一叶扁舟，荡舟西湖，陆游的舅父唐仲俊面许了他们的婚事，随即陆家以一只家传凤钗做信物，订下了这门姻事。相恋相爱变成了亲上加亲，两位小年轻自然是喜上加喜。

洞房花烛，细心的唐婉剪下自己一小绺发丝，又剪下夫君陆游的一小绺发丝，小心地用棉帕把两绺发丝包在了一起。

结为夫妻后，果然两个有情人鱼水欢偕，如胶似漆，恩恩爱爱过了一段琴瑟相和的甜蜜生活。据周密《齐东野语》等书记载和近人考证，20岁的翩翩少年陆游与情窦初开的少女唐婉伉俪相得，丽影成双；吟诗作对，琴瑟甚和，生活色彩亮丽。

从陆游留下来的诗句里，我们也能够窥视他们婚后的旖旎风光：“少年欺酒气吐虹，一笑未了千觞空。”这是爱的幸福，情的欢乐，是彼此得到后身心最大满足的流露。

“船前一壶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此时，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是多么心满意惬啊！

不止这些，还有呢，请看：“玉姝眉黛翠连娟，弄翰闲题小碧笺。”燕尔呢喃，悠闲幽雅，这简直就是泡在了蜜糖罐里。

也是，才子佳人，整天过着要么一笑千觞，要么闲题碧笺的温馨小日子，怎能不让所有人都仰慕羡慕。

三

假如他们的生活止于此，像门前的木莲洋河泛着涟漪就这样过下去，一切都会归于安谧和平静。

陆游会不会像已经发生了的这样，一气走出家门“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成就千秋诗名真的还不好妄说。唐婉呢，尽管是女中翘楚，她的名气也应该不会有今天这么大。

当时占地达70余亩的沈园，也肯定不会蜚声海内外，让这么多人知道，趋之往之。

福兮祸兮，谁与评说，又怎样评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真是那样的话，天底下就从此少了一份遗憾，后人也会跟着少了一份怅惘。

然而偏偏不止是涟漪，风云突变，风高浪急，掀起的是巨澜。一个浪头打来，历史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由于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儿媳，三年后逼迫儿子休妻。陆游暗自饮泣，无奈，只好与妻诀别。

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很复杂。婆媳不和、妇姑勃溪，是常有的事。但陆母也算名门闺秀，唐婉又是自己的嫡亲内侄女，那么，两位新人又到底因何触怒老人，以致不管不顾，闹到了棒打鸳鸯散呢？

编辑：石俊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