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生活有茶是清欢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至味是清欢。于我而言，春天不仅萌生了蓼、茸、蒿、笋的新味，还有那令人心醉的茶香。

我生在北方，自幼便与茶树无缘。但茶叶，却早已与我相识。小时候，家中来客，母亲便会派我去村里小卖部买一包茉莉花茶招待客人。那一大包茉莉花茶，早已看不清生产日期，打开来，尽是粗梗碎叶，也谈不上有什么香味了。

茶叶被置于吃饭的白瓷大碗中，用开水冲泡，整碗水即刻变为褐色，这便是茶，待客专用。茶叶浮于上端，密密一层，想饮茶须用嘴轻轻吹拂，吹散茶叶，趁机呷上一口。

我的喝茶生涯，也由此开始。

我有18年的差旅时光，整日奔波于全国各地。沉甸甸的背包里，始终有茶杯和茶叶陪伴。白日里忙于拜访客商、走访市场，夜晚便独坐于房间，清洗茶杯、煮水、泡茶，享受片刻的宁静。有时明月高悬窗前，有时夜空漆黑如墨。在这清净之中，夹杂着些许孤独与思乡之情，伴着悠悠茶香，我慢慢品味。

我在各地搜罗了好多精美的茶杯，陶瓷杯、陶土杯、玻璃杯、不锈钢杯、石头杯……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端详着这些杯子，我的心中满是欢喜，好像是我多年的收获。

在重庆火车站附近喝茶的那个中秋夜，令我印象深刻。下班后，同事们一窝蜂般散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此时，月亮已越过厂房，静悄悄地升上夜空。我已经多年没和家人共度中秋了，和家人通完电话后，索性便端着茶壶茶杯，拿了一高一低两个凳子，到厂区空地上，独饮一杯。

一杯茶，一个人，偌大的厂区，秋虫在身边和鸣，高高低低，头顶圆月，沐浴秋草的芳香，活脱脱一幅思乡的图卷。我仿佛嗅到了当年在老家，沏茶待客、田间地头小憩时那茉莉花茶的香味。所以，品尝过龙井、铁观音、红茶等各式茶饮后，我依旧钟情于茉莉花茶，我喜欢那一股花香，一缕茶香，汤色浓郁，苦涩里又透出一丝香醇的感觉。

返回家乡，是因为妻子的一通电话。她在电话中悲悲切切，述说着儿子的种种叛逆行为。他长大了，不听话，又不好好学习，若再不严加管教，恐怕会荒废学业。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良久。之后，我毅然辞去外地的工作，返回家中自己做了点小生意，每日起早贪黑，忙碌不停。几年下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儿子考上高中，学习态度有了很大转变，继而考上大学，如我一般飞向远方。我与妻子每日在小店铺里忙忙碌碌，迎来送往，服务着附近的居民。茶壶、茶杯，已被遗忘在角落，布满灰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保温杯，抓一把茉莉花茶，灌满开水，渴了便席地而坐，仰起脖子，如饮驴般咚咚咚畅饮一气，好不爽快。

儿时品茶，憧憬的是成人世界的多彩；工作后饮茶，挂念的是故乡的温情；而今品茗，体悟的是平凡生活中的恬淡。生活恰似茶韵，既有茉莉的幽香，又有清茶的苦涩，时而在苦涩中还蕴含着丝丝回甘。小酌可怡情，大杯能畅意。人生有茶为伴，实乃尘世一大清欢。

编辑：周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