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专栏｜血橙里的情谊

我到四川之前吃过橙子，硕大的鹅卵形，澄澈的黄，像秋天高远的阳光。吃橙子比吃橘子费劲，需用小刀划开果皮，用力剥去厚硬的皮，故而出行时吃橙子我觉得极不方便。

曾经在四川乡间游玩，葱绿的原野里，远远地见到一片柑橘树，低矮茂密，横亘在土坎上。枝上挂满橙红的圆果，在暗绿色的枝叶间闪烁，仿佛城市里街边夜幕下的点点星火。我很纳闷，橘子居然有如此绚烂夺目的色彩。随行的本地人告诉我，这不是柑橘，是血橙。初闻这略带凝重色彩的名字，有些诧异，后来方知，血橙是引进的品种。

血橙远涉重洋，骨子里依旧是故土的记忆，在凉爽的秋季或者冷冽的冬季便欣欣然开了花，纯洁的白，还带点飞霞般的淡紫色，煞是好看。血橙的血，不只因为外果皮的橙黄和紫红，还因为将其完整剥开，可见橙肉中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散落在丰盈的汁液中，仿佛在积蓄生命的力量。血橙没有橘子的酸劲大，甫一入口，舌尖上的味蕾会遇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微酸，清凉，还带着初春的湿寒；继而，有轻微的甘甜涌出，在齿间左右盘桓，一时间，所有的味觉都被这种乖巧而略带挑逗的味道激活；待吞入肚中，酸甜苦辣似过未过，犹如梦醒时分，所有的细节仿佛刚刚发生，又好像成了追忆的往事，很奇妙。

我吃血橙的体会，是一个私交甚好的友人最近给予的。本来他约我周末去他的老家玩，去看看他家里种的血橙。但那个周末并非预想那么好——天空下着飞雨，穿着棉衣都感觉有些打颤，于是就推脱了。待到周一下班，他竟然追上我，递给我一个大袋子，足足有十来斤重，说是专门给我带的血橙，让我尝尝他家乡的味道。我感动得有些语塞。

我来四川十九年，我的根在三千里之外，在这个日益繁华的都市，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曾经彷徨、苦闷过，但从未对他人言及，只想尽力地适应这个包容的城市。朋友也许从平日里就察觉到了我一个外乡人的情绪，总不时嘘寒问暖。当然，他家近，时不时都要回老家一趟，每次总少不了给我这个外乡人带回一点当地的土特产。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也很简单。对待那些对的人，不需要太多溢于言表的客套，也无须刻意恭维和谄媚，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温暖的问候，甚至一个春天般的眼神，足以让人的内心深处燃起一堆炽烈的火焰。我是典型的南方人性情，做事雷厉风行，说话直来直去，就像血橙树；而我的那位友人，感情饱满，火热心肠，见不得朋友有半点苦闷，就像丰盈的血橙果里，那缕猩红的血丝，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