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犁专栏丨梧桐“凤”来栖

蜀楚边关有个龙驹镇，现今属重庆万州管辖。

我不单表这座边贸重镇的文化底蕴以及厚重的红色基因，也不想描述她特有的区位优势以及近些年在脱贫攻坚战役中取得的骄人战绩。

因为这些，自有高人大腕落笔生花。

我要说的，是来自山东奉献出的一只鸡，让这里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故事。

鸡有什么说头？不就是刀郎笔下的“又鸟”或是平民百姓生活中的盘中之物吗？

况且，提起它就会让人自然而然联想起“鸡飞狗跳”“鸡鸣狗吠”“鸡零狗碎”“鸡飞蛋打”之类让人为之不爽甚至不齿之类的字眼儿来。

但我这里说的此鸡非彼鸡。—提到此鸡，你就会感受到“金鸡报晓”“闻鸡起舞”“一唱雄鸡天下白”“凤凰落毛不如鸡”“宁做鸡头不作凤尾”这类让人提神鼓劲欢欣鼓舞的美妙想象来。

龙驹镇有个梧桐村。

“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本是人们对世事的美好想象与祝福，带有一种辩证色彩的先贤哲理。

但是，当我来到梧桐村，山前岭后多是翠竹绿树，唯独少见梧桐。虽然在这里没能真正见到那金凤凰的影子，却能真切地感受到漫山遍野活蹦乱跳的庞大鸡群。

由于鸡的形状不同，比当地土鸡体态略小，却更加精瘦有神；毛色各异，因受到山东那泽国水乡芦苇荡潜移默化的影响，浑身上下羽毛呈深灰，形若片片芦花缀满全身；加上它在生活习性方面表现出质的区别，从问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集高贵与宠爱于一身，时时处处显得神气活现。有时一时兴起，登上高台，绝对给人一种傲视群雄、不可一世的做派。

因此在鸡的王国里独享一份尊称：“芦花鸡！”

细细一想，这也并非梧桐村人聊以安慰的“精神疗法”。不知是这村名的特殊魅力还是梧桐村人天生就孕育着与这鸡命运相生的先天渊源，近些年来，这里便从大山之外万里迢迢中引进了一群群“金凤凰”。

最先引进的“金凤凰”，应当就是生长在长江之滨的牟桔丰。他的老家是三峡库区著名的桔乡老万县向坪村。每当深秋时节，漫山遍野耀眼的红桔犹如万千红灯笼压弯了树梢，清香的红桔味透过晨风，漫过江心，醉了一艘艘客轮上那南来北往的游人。1986年，红桔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每斤价高达1元，再加上喜得贵子双喜盈门，父亲一高兴，一拍大腿：“就给我儿起名桔丰吧，红桔大丰收，也预示他人生有个美好的愿景！”

桔丰长大后，年少从军，惯看了西藏高原皑皑的白雪，练就了人生旅程不屈不挠的风骨。在部队这所大熔炉里拿到了大学文凭，学到了真实本领。8年后回到地方，就筹集起数百万元资金在离老家不远的地方建起了养鸡场。虽缴足了“学费”，却没能品尝到成功的喜悦。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悬挂着这样几句座右铭：“遇到了困难，不要埋怨自己，不要指责他人，不要放弃信心，天上不会掉馅饼，努力奋斗才能梦想成真”。

也许正是牟桔丰的这份坚韧与执着，打动了时任梧桐村第一书记的白新亮，热情地邀请他到村上实地考察。

到了梧桐村，他穿行于密林之间，漫步于房舍小道，举目四望，头上的天是湛蓝的，山上的树是葱郁的，脚下的路是平坦的，村上的人是质朴而又善良的，甚至空气中也弥漫着几分香甜。虽然这里少见有形的梧桐，然而这些优越的投资环境不正是看似无形而又实实在在的山间梧桐吗？

于是，他下定决心加入到建设和振兴梧桐村的行列中来。

2018年夏秋之交，牟桔丰在梧桐村“科技小院”新建起500平方米的养鸡场，从山东济宁引进5000只“芦花鸡”幼苗正式喂养，作为献给梧桐村人的一份“见面礼”。

“好风凭借力”。2019年开始的东西部鲁渝（济万）协作平台的搭建，加上龙驹镇被列为重庆18个脱贫攻坚深度扶持的乡镇之一，这就吸引了更大范围更多方面的“金凤”振翅栖息于梧桐“高枝”。到2023年，由山东援建、占地52亩的国家级保种场芦花鸡西南繁育中心在这儿建成并投入营运；包括种鸡、养鸡、孵化、育雏功能于一体的1万多平方米的生产厂房也正式建成投入使用；占地2000亩的芦花鸡原生态散养基地、650平方米屠宰冷链仓储中心、1000平方米精、深加工车间大功告成；年产3000万枚鸡蛋、500万只出壳鸡、70万只脱温鸡苗的规模产能已经形成；一个集繁育、养殖、加工、销售于一身的山地芦花鸡产业链已全面辐射川、渝、鄂、云、贵四省一市的大市场，综合收入达到1.3亿元以上；一只芦花鸡直接带动当地2000多农户脱贫增收。

鸡在渝鄂交界的大山深处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养殖者们观察发现，这芦花鸡虽然名义上是鸡，身上却有着与“凤们”不同寻常的秉性或胜于凤群的遗传基因。甚至有人干脆将这芦花鸡视为“金凤凰”，或将其昵称为“金凤”，“翔凤”，“飞凤”。

比如，芦花鸡品质高贵，血统纯正，基因上乘，由于早年出身于斗鸡家族，属于“斗鸡”范畴，生性好斗，体魄强健，顽强彪悍，三国时代就属于曹丕的手中玩物，他常常通过观赏芦花鸡们血淋淋的厮拼和难分高下的胜负中寻求一种快感。在喂养中，除了两个月刚出头的雏鸡还有点害怕山鹰和黄鼠狼的突袭造成伤害，因此在鸡场要养几只大白鹅为其站岗壮胆，保卫安全。可一旦到了四五个月的“壮年期”，便可凭借自身的强悍与勇猛，让山鹰、黄鼠狼等敢于来犯之敌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又比如，芦花鸡“领地意识”坚强。为保家卫国，空前抱团，抗御“外敌”。平时，如少数鸡只因迷失去路，擅入它园，一旦被鸡们发现，便会群起而攻之，轻则被驱逐出境，重则死于非命。因为它的这种习性，鸡场便在整个散养区建起300多个大小不等的“鸡别墅”，12平米的“别墅”养鸡100只，24平米的“别墅”养鸡200只，36平米的“别墅”养鸡300只，在各自的“别墅”内鸡们严守“楚河汉界”，和谐共处，相安无事。

还比如，芦花鸡“集体意识”浓厚，不畏强权，反映敏捷。如遇陌生人或另类动物进入鸡场，便会引起鸡们一鸡呼，百鸡应；这边呼，那边应；山头呼，山谷应。我们这次前往采风，居然引发起几千只鸡集体共鸣。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声浪有如排山倒海之势，让我等感到心惊肉跳，大有将来人赶出“领地”绝不收兵罢战的势头。但是，若在平时，公鸡的引吭高歌却能让处于青春萌动期的母鸡增强更多的荷尔蒙，多产蛋，产好蛋。鸡场在将雏鸡投入到散养场之前，便按“一夫多妻制”的法则，按1：9的比例进行科学搭配。公鸡多了母鸡自然受不了，母鸡多了公鸡又会显得力不从心。只要两全其美方能相得益彰，和谐共存。

有一次，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时任重庆市委书记陈敏尔来到梧桐村考察芦花鸡养殖后连声称赞：“嚯！这里的芦花鸡住的是小别墅，吃的是中草药，饮的是矿泉水，听的是轻音乐，不错，不错！”

因参与脱贫攻坚之战、受命于常驻龙驹镇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张奎，利用接近和观察芦花鸡生活习性之便，几年下来，写下了报告文学、纪实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他在《梧桐村芦花鸡赋》中留下诸多佳句：

“梧立高冈，有凤来仪。兴业兴土，引吭雄鸡。乘脱贫东风，凭产业带动，山养芦花鸡不意涅槃应禅偈；成西南企业龙头名传八方享佳誉……于是千口畅赞：一吃芦花鸡，家安人无虞；二吃芦花鸡，前行有动力；三吃芦花鸡，事业创奇迹。”

一只小小的芦花鸡，让梧桐这个昔日的不毛之地神起来了！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李微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