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行吟重庆（组诗五首）

神女峰

站在悬崖上，面对滔滔江水

神情决绝，但就是不跳

不跳，才有了世人眼里的风景

举起头颅，让悬崖也有了新的高度

眼前飞渡千年的浮云

仍在持续，霞光沾上了诡谲的铅灰

站得太高了，高到听不到赞美

铁石的脸庞让路过的晨曦也棱角分明  

三峡之巅

五月的山巅，风和阳光都很大度

容纳了游客们的喧哗

巨鼓无声，它只与将来的落日对峙

拒绝为游客的呼喊传递回响

但默许他们在脚下拍照，把自己作为背景

站在悬空的玻璃观景台上，面对峡谷

张开双臂作振翅欲飞状

他身外的峡谷上方，有两三只鹞鹰在翻飞

睥睨着悬崖边拥挤的人群

那些绿，一层一层

过滤了每声言说和叫喊，只留下风声、鸟声

落向江面

同样因为这些冷峻的绿

一千三百米下，江面那些涌流的汽笛

也无法抵达山巅游客们的耳际

我们随着落日下来

从江边仰望，只有山，沉默、对峙

在云端里

面对它干净的轮廓，我不敢确认我到过

那山巅，严肃的头顶

在金山湖，读那些树

水涨上来，在来访者面前

隐居的山民们都已完成了转身

有人还停在原地，任水波

缠绕着腰肢，顾盼生辉

有人已经憔悴不堪，须发削尽

灵魂赶在雾气蒸腾前仓皇出走

有人选择了退避三舍

攀着悬崖，昂首于波涛之外

鱼群逐水而来，有人垂下影子

把倒下的天空钓出波澜

湖水荡漾之际，我忘记了我是谁

只顾着深一脚浅一脚

周游在水与岸之间

听空中的涛声涤荡人间

桫椤沟

山生长到高远处，便会有白云缠身

便会从白云里垂下激越的溪流

养活那些冥顽的化石

桫椤沟，那些化石还隐身于杉树

于溪声间，在阴冷的时间里暗自生长

有人拄着手杖指点给我

活过六十年，它们的内心就有鲜血

可它们在这里隐居，已有六亿年

今天才鲜活地出现在我眼里

招展着一身阳光，满头嫩绿

让我怀疑满头白发一身嶙峋的我

才是时间从地底冲出的

那块化石，早已听不到

溪流自头颅奔流而下的激越

书卷崖

它们挤压着竖在那里

没有一页是为我打开的

只能伏在页脚处仰望

书页顶端，荆条上披拂的繁花

有鸟盘旋，偶尔驻足在书脊上

灵巧地跳跃，啾啾鸣叫

仿佛著书立说的人，仍然

春情勃发，站在高处指点着河山

一叠一叠的书页间，有清泉渗出，滴落

拜读的我只能掬一捧啜饮

让汩汩的诵读声

从古老的心脏涌出，灌满双耳

（作者：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