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莉专栏｜护魂之宝

自小，父母的一言一行似一束阳光在指引着我们，似一颗定盘星在端正着我们，似一根绳索在牵制着我们。现在方知，那就是我家至高无上的护魂之宝——孝爱，它不由分说地伴随着我和弟弟妹妹的成长。

我们大山沟里的人称外公大嘎嘎，外婆小嘎嘎。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我们为什么比别人多两位嘎嘎呢？好在两位小嘎嘎的一次斗嘴，让我明白，也油然而生对父母的格外敬爱和仰慕之情。那时，我十八岁，刚刚参加工作。

一个周六的中午，门外传来隔壁赵嬢嬢的笑喊声：“周姐，你家来客人了！”

“您老人家是周姐的婆婆？”

“不是，我是她亲妈……”

我开门一看，原来是小嘎嘎来了，我们高兴直跳地簇拥着小嘎嘎进了家。

正在楼上做午饭的小嘎嘎也下楼来，她笑咪咪向刚到来的小嘎嘎说：“小嘎嘎是稀客！嘿！我是大英的妈，你来我家做客就做客，就莫跟别人乱说话啰！”

“嘿！小嘎嘎，这就奇了个怪，我生的女儿，我就是女儿她妈，是我在乱说话，还是你不会说话哟？”

母亲立刻拉着两位小嘎嘎的手，走进了我和小妹的房间，便挥手让我们出去，又把房门虚掩了起来。我们乖乖地走出门，好奇心让我紧贴在门缝处侧耳倾听，弟弟妹妹也伸长脖子紧紧地挨着我。

母亲对两个小嘎嘎轻言细语了很久，直到她们言和。母亲有几句话让我终生难忘，她真不愧是两个母亲的女儿。

“妈，您和爹既然把我过继给了伯伯姆姆，那我就是他们的女儿了，养他们的老就等同于在养您们的老啊！姆姆，妈也没有说错啊，我是她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我的两个妈啊！您们是在争什么呢？有什么好争的呢？知道吗？您们刚才这一出把邻居和孩子们都弄糊涂了……”

这是母亲的母亲唯一一次到县城来看我们。

之后，母亲告诉我，她成人后就和无儿无女的大嘎嘎、小嘎嘎生活在一起了，她的父母亲同我们的二姨娘一起生活。

有段时间，母亲失去工作，她便请来人，用箩筐将我和妹妹从上磺挑回堑场大队，我们就和母亲的伯伯、姆姆生活在一起了。后来母亲给我们添了三个弟弟，都是母亲和母亲的姆姆，我们的小嘎嘎一手带大的。再后来母亲落实了政策，两位嘎嘎便随同我们一起进城生活。大嘎嘎每天出门转街，回家喝酒，优哉游哉，小嘎嘎不得不辛劳地操持着家务，因为母亲那时还在上磺工作，只能周末才能回家。小嘎嘎精打细算，持家有方，用八九个喷香的咸菜坛子，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样的菜饭只要经过小嘎嘎之手就美味无比，使我们蹭蹭直长。

那时，我们家生活很拮据，每月的日子，孝爱当先的父母总是把大嘎嘎的酒钱，小嘎嘎的麦乳精和糖钱从我们的生活费中单列出来，作为首要。我们最爱看大嘎嘎、小嘎嘎从母亲手中接过糖酒时喜笑颜开的样子。

每次开饭时，两位嘎嘎不上座，大嘎嘎不动筷，我们谁也不敢动碗筷……两位老人就这样同我们从艰难地、到艰苦地，一直辛勤地、更是倍受恭敬地生活在一起，直到幸福地老去。大嘎嘎去时，我们看着他喝下最后一口“绿豆烧”酒，是和着一小勺由小嘎嘎亲手喂进的葡萄糖。大嘎嘎用嘴角上翘的胡须，来表达他最后的满足，定格出他的寿终正寝。小弟一直哭着不让人抬走大嘎嘎，他说，大嘎嘎是睡着了，是真的睡着了……

记得，每逢母亲的父母生辰之际，母亲都要尽可能地带上我和弟妹去看望两位嘎嘎。我参加工作后，父亲就要求我至少一季度要给母亲的父母写一封信。我工作一年后，坚持每月给嘎嘎去一封信，报告我工作学习生活的情况和有趣的所见所闻。每次到徐家一个叫麦煦的地方去看望嘎嘎时，他们笑着的嘴好像就没有合上过，小嘎嘎最爱摸着我们的手和头问这又问那，喜欢得不得了。大嘎嘎他总是要大声地背诵我给他写的信，笑嘻嘻地反复念叨他喜欢的句子，他总是津津有味地重复着安安行孝的故事，一直到深夜……两位嘎嘎在二姨娘家幸福地老去。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父母亲现在尊为高祖父母，我们耳濡目染他们的至孝至善、言传身教，并深深烙印在心中，融入在骨髓和血液里。我的弟弟、妹妹、妹夫、弟媳，我的先生简直就是父母孝爱的翻版，特别是弟弟妹妹在母亲和王妹（我家保姆）的帮助下，日日夜夜精心照料陪伴着父亲，让父亲幸福地依靠着，让母亲无比地自豪着。孩儿们对我们的孝爱如出一辙，我们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我也比别人多一位老娘，因为我拥有一位有着20多年情分的独居老娘，好久没能去看望她了，前些日子念叨时，儿子对我说：“妈妈，一旦我稳定下来，你的老娘就交给我好了，不用担心！”我很是欣慰。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孝爱之家似一缕新风，千万家小新风汇聚在一起，就是我大中国之大新风。拂面的新风中有我们家的一分子，这是何等的荣耀和尊贵啊！

为此，我时时刻刻生怕错位这个伟大的国度，生怕偏离这个风范的吾家。    （2024年4月6日 雨）

编辑：李微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