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稿 下载七一APP

谭大松专栏|灯火里的画卷

作者:谭大松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5-09 17:17:16

这是一个形似长龙的村庄。

滑石板山脚的玉家洞,是她的“龙头”。猪圈门山下的四方碑,是她的“龙尾”。

因而,这个村庄被冠名长龙村。

横卧于羊桥坝西半头的长龙村,是我挥之不去的家乡,我的根须固扎在这个村庄。在远方,如一壶窖酒芳醇的家乡,连接着我热乎乎的这颗心。

龙的传人书写一个国度上下五千年的辉煌文明,身为龙的传人的后裔,我的家乡人以生于斯长于斯而以龙冠名的长龙村倍感骄傲自豪。

唱响龙的传人的动听歌谣,书写新时代美丽村庄的画卷,这是家乡人奏响的心之长音。家乡人徐徐铺开的长龙画卷,让远行他乡的游子心旌荡漾。

这是灯火里热气腾腾的画卷,这是灯火里翩翩起舞的画卷,这是灯火里烟火袅袅的画卷。如此撩人乡愁的画卷,让我的家乡似一河暖流,欢畅地奔向远方。

浩瀚的夜幕下,如长龙般的灯火齐放光明,燃放在家乡原野间的公路边,燃放在阡陌间产业园的人行道上,燃放在家家户户小“洋楼”的大门前。

这是上千盏太阳能灯喷放的灯火,这齐刷刷的灯火照耀着家乡宁静的夜空,璀璨着家乡夜空下的山川原野,照亮家乡如鼓点飞溅的蛙阵、似清泉悦耳的鸟鸣,照亮家乡人温馨甜蜜的梦乡。

现实的灯火是温暖的,梦乡的灯火是明朗的,家乡人在灯火如流的光亮中渐行渐远。

春天临近尾声,又一次回到念念不忘的家乡。下弦月已经溜下了山,天空升起几片薄薄淡淡的云。太阳能灯普照下的家乡,却依然亮如白昼。

久别的乡亲围过来,团坐在老屋一侧翠竹簇拥中的地坝里。打开话匣子的心语之河,被如洗的灯火沐浴得意味深长,缠缠绵绵。

说起家乡这些年的颜值,与共和国同年的福哥,尤其对家乡灯火的变迁格外地激动与亢奋。

20世纪80年代前,整个村庄一到晚上,全靠煤油灯照明。那些年物资匮乏,农户照明用的煤油同样要凭票供应。家境一般的人家,为了节省那点儿煤油,大都点上一盏灯芯拨在灯口外面很短,且火苗只有一颗恩桃大小的煤油灯。家里来了客人,或有红白喜事,才显得有点儿奢侈,就要多点上一两盏乃至于三五盏。因而,多数人家夜间的屋子却是半明半暗。一到星空黯淡的夜晚,很少有人迈出门槛。黑夜里非要外出,就用葵花、苞谷之类的植物杆做成火把,照明行程。当然,也有用上马灯或手电筒的,毕竟只有几户条件稍好的人家。土地包产到户之后,家乡人扑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土地上,短时间內粮食就丰收了,经济作物上来了,肥猪可爱人了,马灯、手电筒也越来越多了。提着马灯,握着手电筒,相比火把,省事多了,夜间行走在山路上摔跟头的人也少了。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电线飞架在电线杆之间。每当黄昏降临,电灯开关一拉,房间里就亮堂堂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看得见。再过三十年,也就是2021年,有了太阳能灯,一个村庄通宵达旦地亮闪了,火把、马灯、手电筒唯有放在一边“喝茶歇凉”。

福哥端着保温杯,呷了一口茶水,还想说下去。和福哥年纪相仿的元哥一嘴就接了过去。

元哥的脸色很沉重,怀念起那个黢黑的凌晨滚下岩坎而亡故的好友来狗。那是1969年冬季的一天,来狗凌晨三点就出门挑煤炭。天空像泼了墨的幕布,覆盖在静谧的大地上。大风骤起,来狗打着的火把瞬间被吹灭,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来狗一脚踢到硬石上,当即摔下路旁深达数米高的岩坎,大脑磕在利石上,血流了一片。天亮了,路过行人才发现来狗已经冰凉。

元哥说完,泪水溢满眼眶:“来狗不走,他也和我们一样不会错过现在的福气!”

福哥也忍不住伤怀落泪。他说,如果那时安装了太阳能灯,电线杆上的灯盏也不会被夜风轻易吹灭,恐怕来狗也会活到今天。

一看手机,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点。送别了几位乡亲,我依然兴奋在家乡敞亮的灯火里。公路就从老家房前屋后穿过。在幺弟的陪伴下,我们沿着太阳能灯下的乡村公路转悠起来。

灯火辉映下,小山丘浓郁的绿荫之间,“蜘蛛网”般平坦而又宽敞的硬化或油化公路连通着家家户户,幢幢精致的小别墅矗立在公路两旁,连片绿油油的烟叶散发着扑鼻的油香……

从大路平路过乱糟坟走进“龙嘴”玉家洞,从“龙嘴”玉家洞经过天坑湾步入黄家垭口,在“十字”形的两条公路上,半小时内就观赏了公路两边的夜景。横跨南北方向的,是一条村级硬化路。洞穿东西方向的,是一条通往红池坝的高等级快捷路。每一路灯火,都辉耀着我们前行的脚步,抚慰着轻松与自如的身心。

再从黄家垭口越过二墩坡直下平家湾,从平家湾迂回汪家垉走到“龙嘴”四方碑,同样是一路路灿烂灯火的沐浴与抚慰。

让我为之一震的是,连排“小洋楼”摆放在那条足有4公里长、6米多宽的公路两旁,形成一条崭新的村街。在这条灯火辉煌的村街上,笑语欢歌,商店林立,还有木材、铝合金、建材、窗帘等众多加工厂,乡村学校、乡村卫生室、乡村直播室也在其中,如同城市般的人间烟火。幺弟跟我说,这条村街的住户和人口占了长龙村的四分之一。

我又想起了几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光景。还在上小学期间,我从家里步行至乡中心校,这一路却是庄稼遍地的田野,田野间全是狭窄的乡间土路,山脚边陈旧的土房也是稀稀拉拉。

岁月的时空在家乡灯火的温暖里,已经变得苍茫耀眼,生机盎然。

离开家乡去两百多公里外的江城工作后,每每回到家乡,几乎就在老屋陪在老父老母身边,很少像这次徒步穿行于老家的村庄,也难得像这次静心阅读她、欣赏她。捧读她,像读到一个村庄五彩斑斓、突地崛起的符号。

如今,家乡的山峦葱郁苍绿,家乡的田野芳香四溢,家乡的环境洁净靓丽;家乡的老人鹤发童颜,家乡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家乡的孩子们快乐无忧。家乡如一湾甜润的清泉,流淌在我满是喜悦的心田。

第二天午休后,独自徜徉在家乡的石板路上,我遇见了村支书道森弟。

20世纪90年代,正是青葱韶华的道森弟,从老家远去沿海经营餐饮,赚到了他的第一桶金。还在十年前,道森弟带着这第一桶金回到家乡,在村街背后搞起了建材加工厂。在道森弟43岁那年,他当上了村干部,又一步一步成长为村支书。

难却道森弟盛情,又和他绕着村庄徐徐漫游。这一路,他不停地向我介绍长龙村走到今天的曲折历程,以及家乡的崛起荣光。

改革开放以来,年轻人一门心思发家致富,一个2600多人的村庄竟没有几个愿意当村干部,连续几任村支书都是由镇里下派的镇干部。道森弟走马上任长龙村干部不久,脱贫攻坚大决战正式打响。整个村庄的蝶变,也就从这时开始快马加鞭。肩负村干部重任的道森弟,在振兴村庄的路上总是冲锋陷阵,宁愿辛苦一人,也要让乡亲们圆上小康梦。

身在异乡,心在家乡。我也时时刻刻渴盼家乡越来越兴盛,虽然身单力薄,也曾经有过牵线搭桥的举动,让江城产业兴旺的老土村与产业空虚的长龙村结上“良缘”,老土村干部也热火火地为长龙村传经送宝,无偿提供无花果苗子,实地手把手技术指导。由于水土不服,无花果种植最终未能成功,留下些许遗憾。

“无花果种植项目泡了汤,我不知如何向大松哥交差!你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却不见一点儿效果!”道森弟却显得难为情的样子。

家乡人却不服输,又拿起最新最美的画笔,描绘了让人刮目相看的美丽乡村画卷。

争取上百万元资金,让上千盏太阳能灯落户家乡,道森弟也没有少流汗水。可他十分欣慰的是,方圆4平方公里的村庄亮堂了,山乡的每一个日子亮堂了,乡亲们张张喜悦的笑脸亮堂了。

转到炸屋梁下那幢漂亮的小别墅前,干净的地坝里,翠绿的树荫下停放着一辆黑色奥迪。屋里走出一位时尚的大妈,我一眼就认出,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冬梅!”我惊喜地喊道。

记得冬梅上小学时,家里十分贫寒,她乱糟糟的头发像乱鸡窝,穿的衣服补疤重补疤,脚上的布鞋大洞连小洞。眼前的冬梅却今非昔比,头发染成金黄,还是“名牌”加身,淡淡的唇膏释放清纯的芳香,一副可掬的笑容,哪里看得出她刚过“花甲”之龄。

冬梅赶紧把我们迎进屋,又是茶水,又是糖果,笑语里满是似火的热情。冬梅告诉我,现在她一家的日子红火着呢,老公在侍弄承包地的烟叶,儿子儿媳在村街经办加工厂,女儿女婿在村街经营商店,一家老少年收入上百万元,儿女各有一台“奥迪”“奔驰”。

起身告别冬梅,又和道森弟来到加气站建设工地。

这座加气站位于村街后面,工程建设即将收尾。公路、自来水、电灯通向每家每户后,紧接着就是清洁高效、绿色环保、经济实惠的天然气。

家乡人梦想的天然气,即将亮堂起来,越发地亮堂他们的期盼和向往,亮堂村庄的振兴之路。

“500亩烤烟、200亩优质辣椒年销售额400多万元,10多个畜禽养殖场年产值3000多万元,全村年总产值逼近8千万元大关!”道森弟越说越起劲。

据统计,整个村庄大小车辆近800台,户均至少一台,有3台车的人家占了一定比例……

又是夜幕降临,家乡的画卷在灯火里熠熠生辉,尚未归巢的百鸟也不知是夜晚是白昼,还叽叽喳喳地在绿树上、田野间欢快地嬉闹扑腾。


编辑:李微希

声明:凡注明来源七一客户端、七一网的作品,均系CQDK原创出品,欢迎转载并请注明来源七一客户端;转载作品如涉及版权等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