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专栏｜园子

最近几个周末都在踏青，眼前所见不过荠麦青青、稻秧幽绿，村野和山间点缀着片片青嫩的淡绿和鹅黄。三五家好友出来透透气、交交心，见识了大自然的妩媚多姿。

此行按照事先的约定，一行好友驱车前往一个农家院游玩，到达时已是阳光白亮的上午了。

农家是村野中的单层独院，灰墙青瓦，围栏石砌，在郁青的天色下显出江南韵味。门前有花树三两棵，左边石榴妖娆，花开了羞涩的几朵，红殷殷如喜庆的小灯笼。右边则是初长成的樱桃树，青涩的小果一串串，藏在枝叶间，仿佛躲猫猫的小孩儿。绕到屋后，一行被修剪过的桃树喜人，尖叶离离，毛茸茸的小桃儿争着伸出脑袋，在白亮的阳光下犹如蒙上一层白霜。与桃树相隔的，则是一个被铁丝网隔离的园子。

看不到园子的全貌，一片高过人头的油菜挡住所有视线。油菜已过花期，叶子也全脱落，菜籽尚未完全成熟，饱满地鼓胀着，如同荒野丛林中的枝桠一般交织着，在有些烫的日头下，先是一阵沉稳的靛青，转而呈现一片层游离的灰，最后变成了一片缥缈的白。顺着油菜地间隙被虚掩的石板路，进入园子，油菜籽从肌肤上滑过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一股丰收的温热，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人间烟火味道，是曾经被自己务农时忽略的美好体验。伸手拨开一枝油菜，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青葱地，除了间距极大的果树，其他并未刻意种上菜蔬，任凭各种草植在这个毫无约束的空间里，用自己的方式迎合这个蓬勃生长的季节。意外发现一小块白萝卜秧，秧苗已经开枝散叶，修长的主杆高高地举起，擎着细碎的白花，与阳光的白呼应着，恍如夏夜里亮如白昼的星空。三叶草是在一堆枯草上长出来的，星星碎碎，密密麻麻，澄澈鲜嫩的淡绿中开出点点小黄花。是园子里很不起眼的惊喜。一旁恰好有一丛反应迟钝的油菜花招摇着，三叶草俨然成了油菜花碎了的梦。香艾草还没长成，像刚生长出来的苋菜，低矮地铺在地面上，剪刀状的细叶一重又一重，互相交错重叠，努力横向铺开，又迟疑着向上，似乎没忘记要长成一棵树的初衷。艾草的香内敛，摘下一片近闻，浓郁的草香和药香仿佛彻底溢出来，令人神清脑醒。一不小心，踩到一丛黑麦草。黑麦草自知成不了田土里的正统，只好按照自己的野性来，肆意抽出颀长的叶片，硬实的茎秆则一个劲地向上，在顶端托出一枝并不丰盈的穗子来，向着风，向着阳光，也向着前来观瞻的人群，表明自己也是一个有抱负的物种。相比之下，在一块相对宽敞的空地上，黄鹌菜却显得有些过于潦草——干枯的枝干上见不到些许绿意，就连开出的花也是丝丝缕缕的絮状，抬脚经过时，竟腾起一阵烟雾，沾得裤腿上满是拍不掉的灰白。

没有被刻意整理的园子，似乎才是一个园子真正该有的样子。满地青草，黄红白灰青，随意掺杂，互相调和。人在其中，怡然自得如一株小草、一枝碎花，似乎能感受到时令刻在大地上的肌理，感知到生命的炽烈情绪。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