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伟专栏 | 田野之美

田野，我的成长、我的情感、我的写作都始终绕不开。

入夏，单位组织我们去临城的石柱土家族自治县三益乡插秧。在奔赴田野前，我的心里像住着一只“窜天猴”、有些兴奋、有些激动。我和同事们坐在大巴车上，静待着车送我们“远行”。在办公室待久了的，内心却向往着田野、向往着云朵、向往着山脊、向往着溪流。

随着发动机一声闷吼，车身霎时微颤。大家依次上车，怀揣着各自的期许出发。车别了县城、上下高速、穿过场镇，顺着一条逶迤却又整洁的沥青路邂逅村庄、钻进山林。我坐在车里，看见阳光在蜿蜒的山脊、潮湿茂密的树林、潺潺的溪流像花儿一般散开来。太阳已褪去晨间羞涩，在朦胧的雾气挣脱、上升。车像只温顺的羊羔，在草木葱茏、枝繁花盛的山路里穿行。一遇到上坡，连脚趾都似乎默默为它鼓劲；一逢见下滑，整个人都似乎“飘”到山脚。

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这座城市，在其地理和植被上都独具优势，而今的小城不再闭塞和落后。随着乡村振兴和康养产业发展这座城市早已蜕变、大有可为。我们下了车、借几步小路入地拔苗。大家围在秧苗地里，一双双灵巧的手小心翼翼将苗连土拔起。我站在地边看着一根根嫩苗与大地母亲“告别”，心里却有种难以描摹的情愫。

大家端着秧苗、戴着草帽，有说有笑地走在小路上。看见路边的嫩笋，忍不住在竹林边掰上几根。远远就看到路旁的几笼秧泡，大家争先恐后去摘。玲珑的秧泡是我们一代代农家孩子的最爱，哪怕告别故土，甚至长大了也是最美的事情和酸甜的念想。每逢这个时节，摘几颗放进嘴里，那股酸甜交织、沁润心里的滋味真是美极了！

这里的田地十分珍贵，虽不规整，但较平坦。这一块块静默的田，都是农民的“宝贝”。别小瞧这些无声的田，水汪汪的样子成了这田野的一面镜。“镜子”里无数次映照过天空，飘过变幻多彩的云朵。我曾瞧见，那振翅的小鸟、高飞的大雁，太多灵活的生命曾掠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镜”。在乡村，它们叽叽喳喳、互相追逐、跃飞而去。寻着声，看见一两只甚至一群鸟雀，结伴从这树绕飞到那枝。当烈日当头，或傍晚时分，鸟雀们倦了、疲了在树巅、枝间停歇，一声也不响叫了。待渴了时候，就干脆俯冲而下，像一只迷你的“风筝”飘入山谷溪涧。它们在长满青苔的石块上跳来跳去，仿佛是一名小小的芭蕾舞者。有的用轻盈的翅膀拨挑着水面，一颗颗晶莹剔透水珠在它们的身上翻滚而下。有的干脆把头嘴栽入那澄澈的溪流里，似一个顽皮的孩子玩水。这些灵活的生命，在这片静谧的田野里欢快得多、自由得多！它们的幸福是我们获取不到的。

再几步，我们就下坡到底。一个小转过后就到了田。田水有些浑，像一个盲盒等着我们开启。我们一个个迅疾脱了鞋，光着脚、卷起裤脚，轻踩着湿润的田埂进入田里。年长的同事耐心地教我们择苗、插秧。我依葫芦画瓢用两指为苗脚别开了一小点儿位置，并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株嫩秧苗轻轻放进泥的“怀抱”。我们几个年少只顾着低头插着，心里对秧苗间的宽度、间距都没数。

“哦，兄弟你插的一行插歪了哦！”

“妹儿，你那秧苗插浅了，苗儿都飘起来了——”

一下子，在水田里引起了一场酣畅的欢笑。大家你一行插，我一行接，没一会儿就在静默的田里插上了一行行整齐的秧苗。大家还未尽兴，可我们这些“生手”只会“画蛇添足”帮倒忙。田主人倒很“慷慨”，让我们尽兴。可我们哪里忍心，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宝贝”，都是他们一年年丰收的“源泉”。这一块块看似不起眼的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我无法体会每一个农民看着丰收的稻田、吃着一碗碗香喷喷的米饭的心情，但我知道，他们的心里一定是满足、是自豪、是幸福。他们的心里对这一块块田地愈加珍惜，对脚下的田野一次次叠加的深爱。

我们从泥里拔出腿，洗净了脚，穿上鞋，不舍地离了田。

我敬畏着这一块块田野，因为它曾伴随我的祖先、曾给养我的父辈，更滋润我的童年。

我敬畏这一块块田野，因为它的美在我的成长时光里沉淀、在我的情感间隙中萦绕、在我写作路上像一株秧苗慢慢“生长”，一次次“情感丰收”。

田野之美不光在春耕秋收时，更在每个人的心里！

编辑：周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