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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灵专栏|川江草本①天麻

作者:陶灵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6-07 14:40:07

天麻茎 陶灵摄.jpg

古药书上,天麻有很多名字,最出名的是“赤箭”,以至于古时有人不清楚药用究竟是根还是茎,而常用其茎。前几年,在渝东北开州的一字梁上,我见过它的茎,肉红色的独枝,挺直,似箭,难怪古人被误导。天麻之名,大概在宋代才出现。

天麻根不是常见的须根,粗大,如芋头、洋芋,我们喊这种为“蔸蔸”,照理说不应该觉得它非药用。宋人沈括先生在《梦溪笔谈》中也说,《神农本草经》上明明写了“采根暴干”,怎么还用茎呢?明代李世珍先生补充:“沈公此说虽是,但根茎并皆可用。”今天,我们常用天麻炖老母鸡,为的就是滋补身体。

天麻如很多中药一样,炮制后才可用。炮制,就是加工成药的过程,用火、水或水火共制,目的是加强药性、减除毒性或副作用,另外还便于服用和贮藏。我在渝鄂界山七曜山上避暑时,看见山民晒天麻片,有意过去和他搭话。山民说,天麻稍微煮一下后再切片,这样营养成分流失少。但最好是蒸。要煮,得用米汤,这样晒干后的天麻切片色泽好。这位山民晒的是人工种植天麻,个头大,干后呈琥珀色。

以前,一字梁挖药人周老头的炮制方法简单:天麻洗干净后,先在煮竹笋的水中烫一会儿,再放进米汤里浸泡。“抽一杆叶子烟”的时间,不切片也不破开,直接在太阳底下晒干。或者用麻绳串起,挂到火塘的“梭担钩”上也行,要不了几天就炕干了,然后可以拿到供销社收购门市去卖。周老头瘪嘴摇头说:“那玩意儿吃鲜的有股马尿臊气,不好吃!”1960年冬天,我当干部的岳母在三峡深处骡坪镇驻点,有天碰到一个农民卖鲜天麻,那么穷的地方,根本没人买。岳母买下了,一块钱,煮了半鼎罐,吃起面噜噜的像洋芋。岳母说她当时买天麻是想帮那农民,帮一点算一点。

周老头感叹,你老亲娘(岳母)捡便宜了。冬天的天麻最好,还没生茎,只在土里长蔸蔸。但不好挖,因为茎没长出来,发现不了。它的茎靠蔸蔸的营养生长,长得越久,天麻质量就差,到了七八月份,基本上就空心了。天麻周围一般生长着牛奶子树、花杆树、麻柳树,我们就在周围找。特别是枯死的麻柳树根附近,最容易长天麻,我们就在那一块儿挖。牛奶子树、花杆树是土名,学名分别为秋橄榄树、化香树。

周老头小时候有一次去砍柴,发现一株刚冒出苗子的天麻,没锄头,只带了把镰刀。一个挖药人说可以借他锄头,但这根天麻挖起来后,窝子归他再挖,看下面还有不。周老头只得答应,不然一根也得不到,下面还有没有也难说。结果窝子下面挖出半撮箕,虽然个头小,可全是还没长茎的好天麻。挖药人“懂经文”,蒙蔽了周老头。从此,周老头也开始专门挖天麻。一字梁属大巴山南坡支脉,海拔两千米左右,野生药材多,他都挖来卖,但最值钱的还是天麻。

开春后是挖天麻的最佳时机,挖药人低头弯腰,不停地在草丛中慢慢寻找它冒出的茎苗。眼看花了,辨别不清,有时一天都找不到一窝。天暖和些后,太阳当顶,茎苗经受不住照晒,蔫了,藏到草丛枯叶中更难找到。逐渐地,大家有了饱饭吃、也开始吃得好了点后,认识到天麻的价值,挖的人越来越多,天麻就越来越少。挖天麻是一种缘分,说明白一点看运气。有一次,周老头和几个挖药人一道进山挖天麻,一条林中小道弯弯拐拐,一直可通到相邻的城口县城,不知多少人走过。小道上有一块石块,踩一下,动一下,活摇活甩的,前面的人都没在意。走在最后的周老头低头看了一下:怎么只这一块是活动的?这一看,运气来了,石块边有一个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东西,有点像山芋,表面被踩后磨破了一点皮,原来是一个天麻。挖起来足足六两重,卖了三百块钱,天麻越大越值钱。

一起在周老头家聊天的村委会主任小周说,前几年他和表哥去城口办事,走过一个山坡后遇上三个挖天麻的,就坐在路边休息,和他们闲聊,抽烟,喝了一瓶矿泉水,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便起身赶路。刚走不远,身后传来一阵叫唤:“坐到天麻了也不晓得。”小周和表哥转过身看,挖药人站在他俩刚休息的地方,原来表哥屁股坐倒了三根天麻苗。

对有经验的挖药人来说,挖天麻刨开的土要回填转去。天麻属腐生草本植物,那些泥土中很可能含有菌种,第二年会长出新天麻来。


编辑:汪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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