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 一方屋顶好纳凉

在老家，为了方便晾晒农作物，大多数家庭都会把房顶做成平顶。小麦打完，运到房顶，让其干透再入粮仓，容易储存。玉米收获后，也会运上房顶。所以，在20世纪80年代，山东大部分的农村，房顶上都是一座座丰收的小山。

屋顶，不单单可以晾晒农作物，还是我们整个暑期乘凉的最佳场所。

老家的乡土文化犹如一首古老的歌谣，吟唱在每一个角落。那黄泥墙、篱笆院、鸡鸣犬吠、家长里短，都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夏日的炎热中，人们依然遵循着古老的生活节奏，白天在田间劳作，夜晚便来到屋顶寻找清凉。

晚上的汤喝完，人们便陆陆续续爬上自家的屋顶。男人们穿着宽松的汗衫短裤，女人们则身着轻薄的睡衣，手里拿着蒲扇，或搬来小板凳，或直接铺上一张凉席，随意地在屋顶上安顿下来。孩子们最为欢快，在屋顶上奔跑嬉戏着，仿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他们的乐园。

夜色渐黑，整个屋顶上开始热闹起来，大家或坐或躺，感受着夜晚的微风。有的人静静地凝望着夜空，看着那点点繁星闪烁，仿佛沉浸在无尽的遐想之中；有的人则轻声交谈着，谈论着白天的劳作，谈论着村里的趣事，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轻轻飘荡。邻居们也会相互打招呼，甚至隔着屋顶喊上几句话，话语中满是亲切与熟稔。偶尔还会有调皮的孩子在屋顶上放声歌唱，稚嫩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引得大人们一阵欢笑。

我们兄弟三人也躺在屋顶上，看着多彩的天空，西边的云彩仪态万千，非常壮美。渐渐地，密密如织的星星布满了整个空间。我一直辨认不出哪个是猎户星座，哪个是天琴星座，我只知道星星有大有小，有明有暗，有远有近……数着数着便不知不觉进入梦乡，父母轮流着用蒲扇给我驱赶蚊子，农村的夜，静谧而安详。乡村的质朴与宁静，在这夜晚体现得淋漓尽致，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然而大多数时候，我躺在房顶上睡不着，一会横着躺，一会竖着躺，一会央求父亲讲个故事，一会又让母亲下去端水喝。

“咱们玩个游戏吧，”大哥说。

“玩什么呢？”

“成语接龙，行不行？”大哥显然是为了迎合我的兴趣，我便满口答应。

“左右为难。”大哥张口就来。

“难舍难分”，我接到，“分秒必争”。这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从他家的房顶上大声回应：“争先恐后！”大家便哈哈大笑。有时候，几个房顶的孩子都参与其中，让这个黑漆漆的夜晚变得无限鲜活。

天际边偶尔传来几声小火车的鸣叫，母亲的蒲扇，父亲的故事伴随着我甜美入梦。父母怕我睡觉不老实，从屋顶上掉下来，便在四周放上木棍拦上，等我的鼾声匀称，他俩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夜半，一声霹雳过后，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落下，害得我抓紧从屋顶上下来躲进屋子里。每年夏夜，都会被雨浇几次，但丝毫不影响我在屋顶纳凉的热情。

又至夏暑，蝉声长鸣，我多么怀念儿时在屋顶纳凉的时光，想念父母坐在身边，拿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轻风，那是炎炎夏日里最纯正的一阵清凉。

编辑：周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