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纯荣专栏 | 麦收时节

又是一年麦收时节。

每年五月，这些本应在秋日泛滥的褐黄色，将此时的乡村熏染出火辣辣的韵味。于是，在村庄四周开始弥漫着成熟的麦香。麦香如酒，不但醉了淳朴的乡亲，也醉了乡村的鸡鸣犬吠。就连一缕缕缓缓上升的炊烟也醉了，它们歪歪扭扭地在空中迈着步子，就像诗人在醉酒后写下的浪漫诗句。

与麦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我的童年，那些并不遥远的记忆还在青翠地生长着。常常在五月，随着麦香飘来的就是母亲的唠叨与呼唤，然后是我们背负麦子在阳光或月光下移动的影子。回到家去，我们的一身疲惫很快被母亲的柔声抚慰抹除得干干净净。那美好的憧憬，很快与白白胖胖的馒头、香入肺腑的油团一起，在我们惊喜的眼前变成幸福的现实。

又是一年麦收时节。我已远离山村，远离一生都在辛勤劳作的母亲。一个夕阳即将落山的傍晚，我走出居身那方陋室，去小城背后的山间漫步。只见一道道倾斜的山坡，一块块立体的土地，到处都是昂首挺胸的麦子排成的整齐队列。微风中，麦浪轻轻地起伏着，将原本刚直的山坡调和得风情万种。那些散发着成熟气息的麦子，被弓腰劳作的人们用镰刀一根根割倒，再用柔韧一些的麦秆捆扎成麦把子，随即搭在收割后的麦茬之上。一片坡地割完，人们就将麦把子小山一样装满背篓。我看见，在夕阳搀扶下，一位颤巍巍的农妇将一座小山艰难而又稳稳地背回家去。

我想起同样朴实、勤劳而年迈的母亲，与眼前无比熟悉的场景一样，深深打动着我。是呵，如果母亲没有过早离开这个世界，此时也一定会在夕阳下的坡地上割麦，也同样颤巍巍地扶着一把阳光艰难地站起身来，然后背负一座小山回家。

记忆中，无论烈日当头、晨雾弥漫还是明亮的月光下，都能看见母亲争分夺秒弯腰割麦的身影，晃动在坎坷的山间河谷抑或家门近旁的田边地角。她挥动镰刀的手势坚定如一，而躬曲的背影日渐佝偻。每当想起那张被汗水洗刷得无比沧桑的脸庞，我的眼中便有一股咸涩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

在面孔各异的人群中，走着前途未卜的路，一股浓郁的麦香时时引得我驻足凝望。每至此时，母亲于农忙的间隙探出的关切眼神，总会与我不期而遇。

编辑：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