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融进麻花的记忆

“麻花，香脆的麻花，快来买麻花吃哦！”近日，我回老家走在镇上突然听到“麻花”的叫卖声，我走过去买了一支麻花，不顾老婆的反对吃了起来，酥脆中带着老菜油的香味，感觉又回到了从前。

吃着吃着，让我想起了脑海里40多年前我和外公关于“麻花”的故事，忍不住讲给随行的老婆听……

那时候，我只有几岁，因为妈妈是外公家里的长女，两个舅舅还没有结婚，两个小姨还未出嫁。所以，作为外公家里唯一的孙子，我备受宠爱。

我的外公是村里的会计，中共党员，中等身材，是十里八乡的“名人”。所以，经常要步行近两个小时到当时他们所在的乡场去赶集，一则可以和同仁、朋友、亲戚、同学们偶尔见见面、谈谈事，整点豆花酒聚起聊聊天，偶尔也在茶馆玩玩小麻将娱乐娱乐；二则可以买点烟茶酒回来补充小卖部的商品，或者买点土猪肉回来让一家人快乐的坐在一起打“牙祭”。

因为爸爸跟着建筑单位常年在外奔波，妈妈一个人既要照顾年幼的我，还要干活顾家，很是辛苦。所以，常常送我到外公家，让舅舅小姨帮着带我。

开始，我在外公那里玩，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外公只要一出去赶集就会带上我，说“猴儿，跟外公赶场，买麻花给你吃”，但是要勇敢哦，自己走，不要叫我背哈。我一听可以看热闹，还有好吃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赶紧答应保证自己走，屁颠屁颠、高高兴兴的跟着外公去赶场。

走下崎岖山路，随着赶场的人流来到用两条大青石拼接形成桥，串联起两条小河交集的三角地带，那是一片沙滩，是农民自发形成的市场，汇集了竹背篼、小菜、猪肉、鸡鸭鱼蛋等各类农民自产的物品，数以千百计的男女老小们摩肩接踵的在集市上穿行，买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和着铁匠铺的打铁声，亲戚熟人间的问候声，十分热闹；逛了市场，走过另一条河的石桥，就来到只有一条通往重庆城的石子公路的街上，街上两旁满是一栋栋的或木质或砖混的商铺，有卖锅碗、农资的、也有豆花馆、茶馆、面馆，街上偶尔会有一辆客车通过，行人熙熙攘攘，各个店铺都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不时还有给年轻男女牵线说媒的，对于我这个常常呆在偏僻农村的小孩来讲，那真是见了市面，开了眼界。

所以，只要有机会，我都会想着跟外公去赶场，外公也很喜欢带我去，因为他说“我是一个特别懂事的乖孩子”。

我跟着外公，不管人多人少，总会细心观察后采取行动，什么情况下要拉紧外公的手，那种情况下该大声叫外公，我都拿捏得很好，确保出现在外公的视线里，从来没有让他担心走失或者不听话闹小脾气，影响他正常的沟通交流、办事娱乐等等安排。每一次，我都是高高兴兴的跟着外公走在偏僻的山路上，偶尔，外公也会喝多酒，导致回来得比较晚，有两次还打起了火把；不管早晚，只要我们爷孙俩一起，不管山路崎岖，野兽出没，我们浑然不怕；在看见外公喝醉一次酒后，下次看见外公喝得差不多时，我就会小声的附在外公耳边提醒：“时候不早，该准备回家了”，外公总夸我说“只要孙孙在身边，我喝醉了就不怕找不到路回家”。然后又给我买一只麻花，让我耐心等他。

外公从来没有失言过，每一次上街赶集，至少都会买一支麻花给我吃，偶尔还会买豆花、小面、冰糕等小孩子特别爱吃的东西给我，成为了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幸福的、快乐的记忆。

老婆听后，笑着打趣我说道：“原来你这个穷孩子，还有点少爷的富贵命哦！”我想也不想回答道：“那是也，那种感觉非常满足，非常快乐！”你不知道，被人宠爱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人享受。

后来，我上学了，就少有机会跟着外公赶场了，但是，只要我在外公家（3-6年级一直在外公家读书），外公每一次赶场都会带回来独属于我的“杂包”——一支油炸麻花。我也习惯了只要远远看见外公那山一样的身影从山下小路渐渐走上来的时候，立即欢叫着跑下去拉着外公的手，迎接外公回家。直至外出读书、工作，越来越少见到外公。

20多年前，外公因病离世，那时候交通通信很不方便，我远在异地工作，都没来得及见外公最后一面、送最后一程，成了藏在心里的永远的遗憾。近年来，外婆、幺舅等亲人也相继离开了我们，小时候赶集的场镇已经永远被埋在了新建的观景口水库大坝之下，小时候住的房子也已经是断垣残壁、物是人非，那些走过的崎岖山路早已是杂草丛生。

说着说着，麻花已然下肚，那酥脆的感觉和浓郁的香味仍在唇齿间停留，曾经点点滴滴的往事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怀旧与怀念并存，感动与感慨交集，麻花的香味却依然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老婆也被我的情绪感染，静静地听我讲诉，然后拿出纸巾递给我，提醒我擦去不知不觉间滑落在我脸上的眼泪。

这时候，我才想起，赶紧回家，高高兴兴的看看爸妈。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