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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莙专栏|在巫溪

作者:杨莙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8-12 16:22:59

大宁河的夜晚

一段古城墙呈现于车窗之时,巫溪新城,便退隐在身后那灯火辉煌的夜色中。

店铺,商号,来来往往的笑脸,尽管热闹,但悠长又悠长的小巷,依然寂寥。是的,如同赶集、不比白天安静的巫溪老城,与几天来坚信沉默是金的我是不搭调的。只是,古城墙上源自明朝时期的沧桑,一扇扇木板门上不知从哪朝哪代垒叠而成的残损,与我的心境又如此合拍。

走出城门,沿石阶而下,仿佛听到大宁河的拍岸之声,啪——啪——

在河边长大的人,对水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我踩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鹅卵石向河边疾走,不顾脚下趔趄。

一枚白月悬于天边,月就要圆了。五个文友,或举了手机邀明月,或支个小手电,寻宝一样,卵石堆里觅奇石。

河岸上,十几张竹躺椅一溜儿排开,是泡脚用的夏日夜晚,仰靠在上,双脚伸进河中,即可退去暑热,得享一回清凉。秋来了,竹躺椅空空荡荡,可我不配以一个悠闲放松的姿势占有任何一把椅子,我只配,在水边杵成一根电线杆子,趁了夜色,偷抛几颗泪滴。

穿城而过的大宁河,从碧波变成乌练,不舍昼夜,汩汩东流。我想起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回荡在耳边的,却是那首《大海》的旋律。大宁河,如果你能够带走我的哀愁,那么,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吧!

河风幽凉,烤鱼的味道一阵阵环绕身旁。“到了巫溪怎能不吃烤鱼?”文友手一挥,五个人,河滩上围成一桌,就着大宁河的月色,对付面前的烤鱼、花生米、凉拌折耳根、擂钵茄子,以及,斟满了的酒。

月亮越升越高了,大宁河的夜晚,淡银银一片。

兰英大峡谷

大峡谷,自然是雄浑的,险峻的,壮美的,而兰英,则是一个非常女性化的名字,谁知两者合二为一了呢?

纪兰英,唐朝女将,本名纪鸾英,因当地口音,鸾发兰音,遂称纪兰英,是《薛刚反唐》的主人公薛刚之妻,当年反出长安后,来此深山安营扎寨,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成为一名绿林女英雄。于是,纪兰英所在的山乡叫作兰英乡,据守的石寨名曰兰英寨,所在的峡谷地带,顺理成章就是兰英大峡谷了。

兰英大峡谷位于重庆最高的山峰阴条岭,九曲十八折的盘山路上,车子不停地向上转,转,转……路窄,两米多宽吧,护栏和草木的繁茂,恰到好处地把万丈深渊挡在了视线之外。而纪兰英就是靠她的一颗老虎胆,一双飞毛腿,在此纵横驰骋吗?

峡谷终于出现在面前,我却不能松一口气,心,越发紧。

我怎么能用出现这两个字呢?当兰英大峡谷裹挟着呼啸的山风,裹挟着令人心惊、心悸的巉岩绝岭,猛烈地撞击着你的视觉,让你泪冲眼眶,让你几乎站立不稳之时。

观景台悬于半空,我恐高,仍一步一步蹭了上去,站在玻璃地板上。脚下,就是大地被撕开的那一道深深的口子,然而被俯视的,却是我。峡谷谷底最窄处仅13余米,平均深度1500余米,最深处达2400余米。每每为贫瘠的语言贮存感到捉襟见肘时,我就会厚着脸皮,去征用一些虽枯燥却极具说服力的数据,以增添我严重不足的底气。

指向云天的山峰,直入地心的深谷。大山大川并不会给你把脉疗伤,可你不得不承认,它们带来的震撼,足以证明它们有着某种强大而神奇的力量。至少在此刻,我的心中,只容纳山色。

未至中秋,大峡谷依然郁郁苍苍,铺碧喷翠。巫溪的朋友说,再过一个多月,满山满谷的红叶更好看。红叶固然炫目,固然暖心,而这满山满谷的绿,可以濯尘,可以洗心。

宁厂古镇

衰败、残旧,以及,冷寂、苍凉。几年不见,宁厂古镇依旧如此,它特立独行,并不追随一干古镇们,千篇一律地越活越精致,越活越年轻,明明探访的是明清或更早年代的建筑群,然而看见的,是去年才雕成的窗花,上个月才喷的漆,斑驳的院墙斑驳了时光。

5000年前,脚下的这片土地便有盐泉流淌。“一泉流白玉,万里走黄金”,因盐设立监、州、县,从先秦盐业兴盛以来,宁厂古镇一直都是中国盐业版图上的重镇,明清时更是成为中国十大盐都之一。到清乾隆37年,盐灶户已有336家,盐锅1008口,大宁河两岸,白天盐烟缭绕,遮天蔽日,夜晚则灶火通明,与江中渔火相辉映,史称两溪渔火,万灶盐烟。

一踏上索桥,公路和公路掀起的尘嚣就被抛向另一个世界。我在高山峡谷的护佑下,在后溪河宁静的呼吸中,慢慢丈量老街的破败荒凉。“沿江断续四五里,翁岩筑屋居人稠”,清朝王尚杉《大宁场题壁》中的场景已是过去时。不时有蓬勃的野草,顶着满头满脸的阳光,从砖缝,从墙角,从任何一个缝隙里窜出来,挥着苍绿的手臂,与我打招呼。

满目断垣残壁,墙体剥落、木石结构的老房子歪斜着,摇摇欲坠。我试图在一部无声老电影里,寻找到古镇当年的蛛丝马迹,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规模宏大的建筑,无疑配合了我的寻觅。

盐泉仍在流淌,繁华已然遁去。宁厂古镇从辉煌了数千年的制盐基地和贩盐中心抽身而出,化身一位须发皆白、目光沉静的老者,阅尽人间悲欢后,与岁月握手言和。

没有鸡鸣,不闻人声,院墙外,柳条腰的秋海椒照样红得灼目,秋丝瓜照样在藤蔓上闲荡秋千。也有花,鸡冠花俨然庞克族,头顶硕大的紫红鸡冠,别提有多神气,一丛丛凤仙花,红红黄黄地开得热闹。

红池坝的早晨

无声又无息,除了疾步撤离中的星星,除了那缕踮着脚尖穿过云霞的晨曦。

在中国南部最大的高山草场上,小木屋一头露珠,浑身散发出草汁儿香。这棕黄色的尖顶小木屋,像来自童话城堡中的孩子,揉着一双睡眼,沐在晨光中,安静得让人不知所措。

昨夜睡得实,一宿无梦,当我和小木屋一起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梦,原来刚刚开始。云霞瑰丽,晨曦彤红,早有人端着相机或手机,追逐着红池坝的清晨。

不过马儿们对此不以为然,它们可不像那些人,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打了似的,痴傻地仰望天空,它们关注的,是脚下的草地,是哪种草更鲜美,哪种草更有嚼劲。一匹棕色的母马,放任着它的三个孩子无休止地撒欢儿打闹。仔细一瞧,其中一个并非马驹,而是一头小牛,一色的皮毛,一色的油光水滑。这小牛犊子,是如何混进马家的,又是如何成为了相亲相爱的一家?

天空褪去华美的薄纱,渐渐变蓝,白云也飘了过来。就在这时,远处一群低头吃草的马儿,非常配合地扬蹄奔跑起来,就在那白云下面,无垠的草地之上。

这难道不是一幅悬挂在天地之间的油画吗?动与静,力与美,如此和谐地交融。明知道打这样的比方会落入俗套,没法子,我选择落进去。

红池坝的早晨,哪一眼望出去不是一幅画?譬如,举目皆是的花儿们。紫莹莹的小花,闹出的动静却不小,它们在新的一天掀起新一轮浪潮,气势磅礴,无边无际,一次次扰乱你的呼吸,还没走到跟前,已被那紫色的波涛席卷而去。

芳名中有菊的花儿也没歇着,着红衫的地被菊,穿黄裙的万寿菊,撑粉红小伞的荷兰菊,举千万盏金樽的金盏菊,还有俏丽的波斯菊,粉嫩的翠菊,黑蕊橙花的黑心菊……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夜的休憩之后,菊们又忙着为红池坝这块浩大的绿色地毯编织彩带。

草香、花影,一直撵着我的脚步,到了红池坝度假村的餐厅,也不肯撤退。

透明的圆弧形玻璃门制造了在草地上用餐的错觉。马是邻桌的食客。就在我的身边,一匹俊美的枣红马也正在享用早餐,它所置身的那间饭厅,浩阔而清新,阳光下淌出耀眼的绿来,向远方起伏的青山哗哗而去……

编辑:向俞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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