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国专栏丨三万里河山(7)雁门感怀
作者:孙凤国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8-15 11:31:15初读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下子被那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所震撼,被“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艰苦所感动,也一直想与雁门关见上一面。
在一个周末的早晨,我驾车逃离了钢筋混凝土堆砌的城市,向雁门关的方向出发。车过代县,未入雁门,庄重肃穆就已扑面而来,道路北侧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如同一堵高墙,隔绝着中原与关外,其间残存着模糊可见的古代军事工事,夹杂着几许苍凉,向今人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雁门关,建于春秋战国时期,在3000多年的历史岁月中,雁门关始终和中华民族的命运息息相关。雁门关位于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县城以北约20公里,是世界文化遗产万里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历史最为悠久、战争最为频繁,知名度最高、影响面最广的古关隘之一,以“险”著称,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停好车,我们沿道路盘旋而上,注意力各有不同。儿子的心思全被路边的花花草草吸引,一路问个不停;妻子的全部身心放在儿子身上,生怕有所闪失。而我,自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踏进了历史的长河中。
雁门关作为古代中国北境著名的咽喉要塞,无数次见证和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在历史长河中,雁门关就像一个显示器,显示的是中原民族同北方各少数民族的关系。当关门紧闭,烽燧升腾之际,便是民族间金戈交鸣、马蹄声碎之时;当关门开启,车马相通之时,便是民族内外发展、水乳交融之际。
雁门关一带素来是中原与北方游牧民族角力的前沿,是兵家必争之地,古人说雁门关“外壮大同之藩卫,内固太原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雁门若失,则忻定、太原无险可守,三晋不保,外敌可南下进取中原。
走进为纪念驻守雁门、抗击匈奴的赵国大将李牧而修建的靖边祠,这里供奉着历朝历代镇守在雁门关一带的文臣武将,是这些历代名将在此征战,守护着中原大地的安宁,造就了雁门关鼎鼎大名。遥想当年,赵武灵王建关、李牧守关、蒙恬出关,御敌于关外,此后2000余年,卫青、霍去病、李广、杨业等名将均在此留下丰功伟业,守护关内文明。
出靖边祠,我行走在城墙上,心潮澎湃。仿佛这些戍边将士就在身旁,默默无语,匆匆前行,寒光铁衣,战马奔腾。城墙内外盛开如火的山丹丹花,似将士之血浇灌而生,永远守护着这片热土。
登上雁门关的最高处,极目远眺,长空无际,烟云依稀。远处崇山峻岭,近处沟壑纵横,它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牢牢控制着关内与关外。
雁门关作为中原文化和游牧文化交汇点,亲历了民族融合的艰辛历程。雁门关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得它成为了中原文化和游牧文化的碰撞的最前沿,王昭君从这里出塞,和亲匈奴,为汉匈带来了数十年的安定繁荣;蔡文姬从这里入塞,带回了《胡笳十八拍》和匈奴生活习惯,进一步促进了汉匈的文化交流;兰陵公主、太和公主、义成公主……都是从雁门出关,踏上漫漫和亲路,她们促进了汉族与少数民族的经济文化交流,促进了少数民族的文化进步,使他们最终成为了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
我久久立于传说中王昭君和呼韩邪单于休息的和亲亭前,眼前浮现出那个怀抱琵琶的年轻女子,正在弹奏着一曲《出塞曲》,天上的大雁听着这优美的曲子,竟然忘记了扇动翅膀,落了下来。那个柔弱女子的形象越来越高大,竟渐渐超过了雄伟的雁门关。
雁门关作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千古商道,折射了古代边贸的兴衰。雁门关不仅是军事关隘,更是经济的走廊要点。汉民族在和关外的少数民族分分合合中,逐渐建立起了多条商道,其中途经雁门关的一条尤为重要,交易的物品以中原地区的茶叶和北方民族的牛马为主,因此这条商路也被称为“茶马古道”。雁门关下的贸易最终化解了农耕与游牧两大族群貌似根深蒂固的矛盾,昔日刀光剑影的雄关逐渐成为商贾云集的贸易市场。
明清以后,随着中华民族统一国家疆域的逐步形成,长城御外的作用逐渐消失,雁门雄关也随之荒废,但其作为连接关内外的咽喉作用不曾丢失,渐渐成为繁忙的交通要点。乾隆盛世之际,雁门关道南段原有的一条路已无法满足往来车辆的通行需求。于是代州知州只好另开车道,立碑示众。南来车辆于东路行走,北来车辆由西路进入,从而合理地分开了上行下行,有效地缓解了交通压力。如今,雁门关城门的青石路上,城门外的古道上,留下了商队经过留下的深深车辙印记。这碑文和车辙正是当时繁忙程度的真实写照,更是中华民族大融合、大发展的佐证。
夜晚,宿于景区门口酒店。妻与子舟车劳顿一天,沉沉睡去,我却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反侧后,索性披衣起床。推开窗户,繁星满天,一道银河挂于半空,此刻,我只想舀起银河之水,酿成美酒,同李牧、蒙恬、卫青、霍去病、李广、杨业等戍边将士一醉方休。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