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伟专栏|回家记
作者:唐伟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4-08-19 10:33:151
石柱县城经六塘乡、冷水镇,后到黄水镇的这条旅游路修了好几年。这条大路横贯东西,让石柱的旅游更加便捷。
当我们的车在平整宽阔的柏油路飞驰时,我脑海里对这条路的记忆如泉涌出。我忍不住和妻女谈起我在这条路上的亲历——
这条回家的路,曾是一段段蜿蜒曲折的“波浪线”。十余年前,在渝东这座小县城读初中。因离家太远,我很少回家。每次回去都要三四个小时,就像一次漫长的旅行。为省钱,我们村的几个学生常“打组合”坐三轮车回家。淅淅沥沥的雨、呼啦啦的风、机器的轰鸣声让我们感到很不舒适。三轮车的帘布啪啪拍打着车身,我们几个蜷缩在车里一动不动。山路曲折,车在稀泥里爬行。车轮溅起的泥水到处都是,马路旁、行道树上,一层覆一层,新泥换旧泥。我们不敢打瞌睡,盯着驾驶员一点也不敢分心。看着飘过的树影和山峦全“跌倒”在身后,我们叽叽喳喳像几只欢快的鸟雀。
经过三四个小时颠簸的车程,我们才抵达石柱县六塘乡场镇。每次到达都已近傍晚。我们不敢停歇,沿着小路、穿过树林,径直回家。
天晴还好,最怕遇到下雨。山里的夏秋雨水较多,大多都是阴雨天气。每每走在山里,我们都小心翼翼。耳畔清晰地听见脚踩树叶时稀稀疏疏的声响,几个人穿沟过村,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像一只只疲倦的蜗牛。我们约定在偌大的枫香树下歇息,一鼓作气,到时已是满头大汗。我常眺望山脊的雾,千变万化。雾浓时,它罩着一座座逶迤的山。从山腰延伸至山巅,毫无缝隙。雾薄时,又窈窕娇媚。它们互相牵引、追赶、覆散……每一瞬都是绝美的山水画。
害怕山里的天黑得早,我们不敢长歇。稍停留,就一口气冲上山坡。到家时,我们的裤腿和鞋子满是泥点。
女儿们听得津津有味,问我小时候的学校、路过的村庄,我都一一告诉她们。
2
在到村前的最后一个弯,有一口神奇的水井。这口井常年涌出凉水,村里人将其称为“凉水井”。它其实是一股山泉,泉水从山上一直渗透到了山脚。
小时候,听长辈们说因为这里有一颗夜明珠,所以无论天晴下雨,井水都会满满的。至于为什么现在水会不满,长辈们各执己见。有人说:“夜明珠被偷走了。”也有人说:“是龙王拿走了夜明珠。”总之他们各说各有理,但如今夜明珠的下落已无人提及。因为夜明珠在不在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口弥足珍贵的井还在。
无论是村里人,还是路过的人,凡路过时就在这儿喝上几口。小时候,每年农忙秋收时这口井就是村里人的“解渴神器”。奶奶家常请村里人帮忙收庄稼,休憩时能喝上一口凉水井的水、再舀几勺酸甜的醪糟,这就是最高的待客之礼。我和姐姐就拿着一根竹竿,手提着黑黝黝的茶壶、铝锅奔向凉水井。走到凉水井,我跳到沟里,匍匐着用手支撑着身子,然后用嘴去啜饮一口那凉水井的水,仰头哈一小口气,瞬间成了一层薄雾。
“啊!太凉了。”顿然一股凉爽进入了我的嘴里,滑到了我的身体里。那滚热的躯体瞬间没了热气,整个肠胃凉极了。
我们提不动,两姐弟就抬着走。摇摇晃晃到家顶多还剩一半。我们悄悄将桶放在门口,赶紧拔腿就溜了。奶奶出来,看到半壶凉水,在院子里脱口就骂。我们这些小孩简单得很,感觉整个村庄就是我们的世界。假期到了,我们只管拼命地“躁”,也管不了那么多。
而今,我们一家人站在凉水井旁再饮一口。脑海里尽是与姐姐抬水前行的画面。我想让女儿们知道,这清凉的井水就是家的味道。
3
当我们一家人走在田埂上,一块块庄稼地里尽是瓜圆豆满。深吸一口这大山里才有的清风,这便是夏日最好的馈赠。
夕阳透过云层照在庄稼地里,金灿灿的,照得人睁不开眼。地里的人们都结束了劳作。有的坐在田埂上,欣赏天光;有的背着满篓的玉米或土豆,顺着满是杂草的小路,向家去了。
夜很快就来了,从某一家灯亮结束了白天的酷热和喧嚣,开启了夜的世界。知了、布谷停止了叫嚷,乌鸦也跌入了梦乡。没有皎洁的月光,天空就会留下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远看着村子里一家家的灯亮起来了。
1,2,3……女儿们翘着小手数着,渐渐地,一点、一条线,灯光稀疏亮起来了!远远望去,村子单薄极了。
我和妻子、女儿就坐在这静默的村口,我想让女儿们看到城里没有的景象。耳畔蛙蝉尽情欢唱,蛐虫毫不示弱。萤火虫从草丛里出发,一只只不约而同地飞上夜空。夜幕下的村庄虽没有城里的灯光绚烂,但萤火飞舞、星空渐显却是另一番美丽。
我和妻女在田埂上静静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互相述说着童年、在乡野间那些美好的亲历。
女儿们也不躁,仰着头、盯着夜空……
难得回家,回家难得!每回一次,都是对我精神的洗礼和对故土之情的升华。
我离家很近,倒好。可远在他乡的游子呢?他们是多么渴望,他们内心的情愫,我想一切文字和写作技巧都会显得苍白。
(作者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石柱县作协全委会委员)
编辑:胡晨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