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川专栏丨林间点点光

那天，看到友人在朋友圈晒自己晚上坐在老家院子里，一边吹着小风乘凉，一边和家人说着闲话的照片。友人同时还发文说，自己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萤火虫，真是既惊喜又开心。看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儿时在老家度夏时的情景。

小时候的夏夜，既没有空调，电风扇也不常见，人们嫌待在屋子里闷热，一家家都坐在院子里乘凉。那时每当吃过晚饭，我便早早地将院子打扫干净，再将凉席铺到地上，供一家人晚上坐在凉席上乘凉。奶奶那时还没有离开我们，小小的我总是侧伏在奶奶的腿上，奶奶一手拿着蒲扇摇啊摇，一边亲昵地轻轻抚摸我的头。

奶奶读过几天私塾，也读过几本诗词，她经常会给我讲一些如牛郎织女这样的神话故事。有时听着听着，我便进入了梦乡，待醒来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睡在了炕头上。有一天，奶奶忽然指着天上的繁星说：“嘒彼小星，三五在东。”我当时根本不知是什么意思。正纳闷之际，一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又倏忽间飞了过去。奶奶笑着指着萤火虫的身影接着对我说：“町疃鹿场，熠耀宵行。”我当时随意地开口说：“是萤火虫吗？”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她告诉我，自己刚才念的是《诗经》里的句子。

当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哪里听说过什么《诗经》，更别提读到过了。不过，我从此知道了，原来可以用这么拗口的诗句来形容萤火虫。

长大后读了一点书，才发现不仅诗经里有描写萤火虫的句子，好多大诗人都专门为萤火虫写过诗作。比如南宋女诗人朱淑真写的名为《夏萤》的诗：“熠熠迎宵上，林间点点光。初疑星错落，浑讶火荧煌。著雨藏花坞，随风入画堂。儿童竞追扑，照字集书囊。”这首诗将农村夏夜情景描写得惟妙惟肖：随着夜色一重重暗下去，隐匿的流光就一点点飘散出来，起起落落，明明灭灭。

南朝梁简文帝萧纲写的《咏萤诗》也非常有趣：“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花生。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身倾。”繁星陨，树生花；神火照，夜珠明，整着诗美得甚至有些夸张。而诗作的最后一句，诗人更是把萤火虫拟人化了，诗中意思是，假如你真心喜爱我，愿意爱我护我，不伤害我，那么，我也是很愿意为你发光发亮。即便，要耗尽我微小的生命。读来，有种心疼寂寥的感觉。

算起来，我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过萤火虫了，如今回忆起童年的萤火虫时，不免倍感亲切。萤火虫是乡村夏夜独特的自然美。它发的光，那么小，却那么亮，伴着星星和月亮，让夏天的夜空不再单调。小小的萤火虫，就像一群群会飞的小星星，离我们那么远，又那么近。

编辑：孙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