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俭专栏｜初为人师

今年迎来第40个教师节，想起我在江西婺源中学初为人师的两年教书生涯，既为担心误人子弟而自愧自责，也为收获温暖的师生情谊而感欣慰，前辈老师们的学识风范和人文情怀更深深影响着我。

我运气好，1983年7月自师范学校毕业就被直接选入婺源中学当上一名语文老师。那年我刚满20岁，暑假忙过“双抢”劳动，就坐在家里等待分配，心里根本没有一个去向的设想，甚至想都没有想。有一天中午坐在凉浸浸的石门槛上打盹，本村在思口乡教办的詹振坤老师口信转告我到县教育局报到，说我已被分配到婺源中学当老师。

今年是婺源中学建校100周年，学校历史悠久，远近闻名。当年作为全县“最高学府”，在人们心目中响当当，能到这里当老师令人羡慕，令人刮目相看。

我担任初一两个班语文教学，二班和七班，还兼七班班主任。第一天第一节课和学生们的见面情景，已记不清了，不知怎么走进教室，怎么踏上三尺讲台，似乎感觉腿脚微微发抖，带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

七班生源比较复杂，调皮学生多，大部分家在县城，也有从乡镇来的，还有几个留级的，有两对兄妹同在这一班。可能按最初教学安排，这一年级本来有六个班，七班似乎是多出来的。这个班不容易带，学校考虑我太年轻，让教导处董佩藻老师兼七班班主任带我一年。这一安排非常英明，董老师经验丰富，沉稳老到，不怒而威，兼教生物课，学生都有点怕他，不敢接近，总有一种距离感。

也许我的年纪大不了几岁，学生们并不怕我，而是比较亲近，但当老师特别是班主任首要一点是“立威”，要不然班级秩序、课堂纪律就会一团糟。二班班主任宋金保老师认真、负责、严格，这个班上课纪律好，不用担心。七班上课纪律不尽如人意。我年轻气盛，自以为是，自视清高，不懂为师之道，不懂育人方法。记得那个圆头圆脸的小李同学，他与奶奶生活在一起，娇生惯养，上课不认真听，作业不认真做，有一天被罚抄课文，直到天黑，奶奶找到教室来，紧拉着我的双手，一边说这孩子要好好管教，一边说放他回家吧，顿时我心里油然生起一种怜惜和愧疚之情。

那个年代，学生家长很宽容，社会很尊重老师。学生们都比较听话，较少叛逆，表现得很友好。当然，我从来不会骂学生，也从来不会歧视学生。

教学是对老师最基本的考量。我对自己当老师，既缺乏自信，又自以为是，以为上课是简单的事，没想去提高教学能力和对课堂的把控力，没有花精力去研究教学方法，包括备课，都是看看教学参考书，再也没有多少扩展，缺乏引导发散性思考。往往先念一遍课文，找出生字，解释词语，标出段落，划分层次，小结每层意思，归纳中心思想，布置作业，一篇课文就这样程序化讲完了，再就是两周布置一篇作文。

想起初为人师这两年，实在是误人子弟，常为之愧责。踏入“最高学府”后，本应当珍惜机会，加强学习进修，丰富教育素养，增强教学能力，提升授课水平，但自己却懵懂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不虚心学习请教，错过许多宝贵的学习机会。当时婺源中学名师荟萃，师德高尚，校风优良，薪火相传，有很好的“传帮带”传统。我刚入校第一年，语文教研组组长是俞芷苓老师，还有前辈老师程文元、程来安、汪启彬、林美云等，他们学养深厚，教学经验丰富，但我“我行我素”，都没有好好向他们请教。

还有好多老师学识风范，敬业乐教都值得尊重学习，至今感念。齐作砺老师、金宗文老师、潘惠中老师、俞旺森老师、毛立功老师、程茂开老师、刘贵姿老师、程松柏老师夫妇……这些前辈老师一个个温文尔雅，和蔼可亲，总是用充满关爱的目光，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我们年轻人，对我关心照顾，而我却不懂得珍惜，不知多多请教学习。宋金保老师当班主任很有经验，也不知讨教一二，英语老师王根平是我中学学长、老师，向来对我关爱有加，收发室汪志平老师总是及时把订阅的文学杂志交给我，食堂的师傅大妈大姐待人和气，我那时喜欢睡懒觉，早餐常常来得晚，他们总为我留着馒头稀饭，想来只有愧对他们。

每个人回头看自己过往大半生，都会看到星星点点的遗憾、愧悔，想起初为人师这段经历，可以从中吸取教训，得到启示，就是应当珍惜拥有的每一份工作，专心做；珍惜身边每一个人，给予爱。如果一个人对学生、对教师事业，不曾怀着热爱，是当不好老师的，也不配当老师。想想就愧疚，没有好好待学生，没有好好当一个老师，教好课，不仅辜负了学校，也辜负了学生们对我的情谊。

我的确是幸运的，学生、家长、学校容忍我，给了我温暖，两年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漫长，也是宝贵的经历，难忘的美好的记忆。稍感欣慰的是，师生之间还是建立了一种轻松美好的联系，收获了温暖的师生情谊。学生们性格丰富多样，表现各有不同，有的腼腆，有的活泼，有的沉静，有的直率，有的乐于助人，有的独立性强，你能感觉到他们内心单纯善良，各有各的闪光点，在我心里留有深刻印象。后来常常想起学生们纯真的模样，好可爱，一份愉悦自适之情油然而生。

感谢学生们还记得我，对我很好，至今还保持联系。七班毕业30年庆典邀请我参加，并安排了我的节目，因为当时正忙，没能参加。后来回婺源，他们补请我，我喝个大醉，拥有这么多学生的情谊，能不醉吗！

在婺源中学工作两年后，承蒙俞芷苓老师关照，推荐我参加成人高考，考入江西师大历史系脱产进修两年。与婺源中学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一名教育战线“逃兵”，再也没有回来当老师。从此，我就错过了1985年9月10日第一个教师节，错过了以后每一个教师节。今天，我要向所有老师衷心祝福，教师节快乐！

编辑：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