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娥专栏｜不为争春才开花

“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小小的黄花藏在绿叶间，它不是为了争春才开花，默默地把芳香洒满人心间……”那时的我刚上小学，您也是初来乍到，第一节课，教我们唱歌。您挥动着修长的手臂，打着拍子，欢快的歌声串串扬出。

那时的您很年轻，身材高挑，体态匀称，衣着大方朴素，声音活泼。我凝视着您的眼睛，您的眼波里泛着愉悦的柔光。那黑眼睛深深吸引了我。您叫刘小慧，刚从师范毕业不久。

我只顾盯着您看得入神，连歌都忘了唱。您忽地发现我一眼不错地盯着您，愣了下，眼睛眨了眨，微笑着径直走到了我面前，弯下腰。“是老师脸上有什么吗？”您问道。

“没有。”我坐在那里害怕地摇一下头，心里直哆嗦，使劲握紧拳头。

“你叫什么名字？”

“橘子。”

“那你把老师教的歌唱一遍好不好。”您还是微笑着。

“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我刚唱一句，全班的同学都张大了嘴巴笑起来，“嘿嘿嘿”“哈哈哈”……

我红着脸，再也不敢往下唱了。只有我们的老师——您没有笑。

“胆子这么小可不好，像只温顺的小绵羊。”您摸摸我的头说。

您高高举起手来，使劲地击了三下掌，笑声才被终止了。您的眼睛看着我：“橘子。”我站了起来，您的手指着我，对全班同学说：“以后每次音乐课就由橘子同学领唱。”

同学们那个羡慕呦！我心里乐开了花。

您经常带我们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去，让我们走在大自然中，看花、看树、看鸟、看昆虫……看大自然的万物生灵；听风、听雨、听雷声、听虫鸣、听松涛阵阵……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小学毕业了。举行毕业典礼那天，您说：“这是你们在小学的最后一天了，各位同学都毕业了，就要离开上了六年的小学，到中学去读书，看着你们一个个长高了，长大了，我很高兴。希望你们经常回来看看老师。”我们一起唱《送别》歌，您还是让我领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我哭了，您也哭了，我们毕业生都哭了。

再见您时，您已是满头白发。面对我的突然造访，您激动得踉跄了，我急忙伸手搀扶住您。您用满是老年斑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说话，眼泪串串滚落脸颊。

您做了几道佐酒菜，我们把酒言欢。您的眼里藏着许多想对我说的话。微醺中，我跑调地哼唱一首当年您教的老歌，早已泪如雨下，把积了半辈子的话一一向您诉说。因为之后，忙于生活四处奔波的我，恐怕也难和老师再相见。我们回味过去岁月，感叹时光飞逝。临别时我带您站在山顶，看夕阳红透天边。

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成了永别，老师您在一次睡梦中再也没醒来……我们的相见相知就此结束。

当我手捧鲜花，孤独地来到您的坟前，眼泪止不住流下。小时候很喜欢您那张脸，但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现在我知道了，这样的面容，清新自然，干净纯洁。泪眼模糊中想起《红楼梦》的诗句，您清清白白一生，质本洁来还洁去。

编辑：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