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成专栏｜秋上鱼木寨

每年退休后的暑期，我都要上湖北利川的苏马荡避暑纳凉，已经连续7个年头了。离这里不到一小时车程的鱼木寨，在候鸟群中噪声不断，说起它的来由，还有神秘的远古传说。然而，我不为所动，迟迟没有前往的念头。

鱼木寨位于重庆市万州区和湖北省利川市交错的齐岳山脉，土家族聚居生活的地方，有村就有楼，有山就有寨，有楼有寨就有故事和传说。与鱼木寨同在一片云天下，千年对望、伸手相握的万州人头寨、木桶寨，还有大寨小寨等山寨，我都去过，爬山登高望远，民间的故事，远古的传说，皆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去鱼木寨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我心里，但没有那么急迫。

入秋了，山下的“秋老虎”正在发威。几个不急于下山的“荡里人”，想就近转转，想来想去，不约而同地提到鱼木寨，便说走就走……

鱼木寨，相传古代马土司和谭土司两大势力在这里连年征战，长期对峙，而谭土司却久攻鱼木寨不下。一天，马土司抛出无数条活鱼，让鱼落到谭土司帐前的树上，谭土司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吾克此寨，如缘木求鱼也！”意味着攻克此寨如同缘木求鱼一般困难，鱼木寨由此得名。

到鱼木寨的那天，阳光火辣辣的，第一眼望见位于鄂渝交界处的鱼木寨大门后，我们久久注视着，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有“天下第一土家山寨”的美誉。一踏进寨门，我便好奇地向四下张望，左侧和右侧都是万丈深谷，深不见底，探头俯视，心跳就会加速。放眼平望，绝壁峰立，沟壑纵横，山浪起伏。抚摸寨堡出墙的枝头，手心会因为惊险刺激而发热冒汗；走在石板铺就的通向寨子深处的蜿蜒小路上，如缓缓地推开一扇扇时空之门，揭开一个个千古土家之谜；穿行在松风呼啸的林子里，阳光下的树影温柔摇摆，随风起舞，仿佛听到山寨里有古乐声由远及近传来；站在土家小院门前，层层叠叠的金色田园，翻卷着稻浪，像一片云霞覆盖的土家笑脸。置身其间，宛如走进了一个被上天亲吻过的世外桃源……

至午时，我们歇息在略呈椭圆又平坦的寨顶。两个小时绕环线转了一圈，我们穿越了古堡、雄关、卡门和栈道，感受三阳关、亮梯子凿于绝壁之上的险要；我们穿行在保存下来的清代土家族风格民居区，感慨完好的土家山寨留下了土家族历史的价值；我们还用双手去触摸了土家百年形制奇特的石雕，感动于独有的土家风俗。我们就这样沉醉于此，流连忘返。

已是下午一点钟，一行人才回过神来，该吃午饭了。席间，我们又七嘴八舌地说起山寨里的那些土家大妈。她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山寨就是500多户人家的村落，成千上万亩的田土在她们手里织成彩色的片片锦缎。如今打开寨门发展旅游，大妈们又在自家门前忙起来了，没有我们想象的拘谨，都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模样，见客就吆喝，展示土特产，卖点小吃冷饮。我们路过第一个大妈的摊时，从屋里传出招呼我们的声音，接着一位大妈出门让我们在坝子树下坐下来歇会儿脚。她热情地介绍说，这里天气暴热，往年这个季节是一场雨一场凉。我们看见旁边几个人正在吃她做的斑鸠叶凉粉，也主动要了一碗。我瞬间就吃光了，久久回味着那绿绿的、软软的、凉凉的、丝滑的口感，没有想到在这里吃到离别几十年的母亲味道，一缕乡愁在顷刻间缠满了心头。大妈掏心窝子说，她家这个屋基也是以前老寨子大户人家的佣人住过的屋基。她嫁到这里来时，屋不高，里面很黑，伸个手就可以摸屋檐。后来看着看着要垮了，赶忙出寨下山打工，掀倒重建。再后来又改建了两次，总还是满足了，村子里在门上挂了个文明示范户牌匾，帮助发展民宿……

午饭吃着吃着，店里的音响打开了。“妹儿要过河，哪个来背我嘛……”一曲龙船调，听得在场人亲切而陶醉，即兴跟着节拍跳起舞来了，欢乐荡漾在“龙船调”的故乡。一旁坐着的80岁老奶奶，是寨子里的活宝，现在闲不住，天天来女儿店里帮厨，成天笑得合不拢嘴，残缺的两排老牙在阳光里挂满镀金的岁月，时不时地望着我们插话，说我们说话像万州口音。我们好奇地问她，怎么这么熟悉万州口音。她没有片刻的犹豫，爽快地说她就是从万州嫁过来的，还问我们知不知道鱼木寨是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才从万州划给利川管的。“哦！原来我们也曾是一家人！”

不经意间，太阳就西下了，秋色也开始晕染开去。正如诗人感赋的那样，人行鲤背松风怒，山萱无语花自开……

编辑：李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