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安专栏｜致敬，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碑（三）

九

1958年4月22日，当最后一块浮雕被嵌进纪念碑碑身时，标志着浮雕工作顺利完成，也标志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全部工程胜利竣工。

怎么看怎么好看耐看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不仅表彰了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功绩，更是一座具有高度艺术价值的建筑佳作。岁别年至，寒来暑往，当亿万群众来瞻仰这座人民心中的丰碑，看到的是灿烂的民族传统文化，凝聚的是伟大的中国时代精神，体会的是正义的民族理想气节。它的形象，已深深地融入中国人的精神意识里，成为东方华夏的不朽象征。

纪念碑的浮雕设计方案，是由刘开渠、滑田友等艺术家完成的，但是把这些方案从纸上搬到人民英雄纪念碑上，靠的是成百上千雕刻匠人。天安门纪念碑工地上，一年到头辛勤活跃着木工、瓦工、铁工、架子工等等，而人数最多的就是石工。

浮雕涉及近200个人物，形态各异，而且和真人一样大小。制作如此大规模、高标准的纪念碑浮雕，在新中国当时的技术条件下，绝非易事。当时曾有人建议，用苏联工匠为纪念碑雕刻浮雕。但更多的人感到这并非最佳选择，认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应该由中国自己的石匠来雕刻。

这时，具有2000多年雕刻历史的雕刻之乡河北曲阳，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在选拔测试中，这些雕刻师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艺让全体专家震惊，遂决定由曲阳雕刻艺人来承担浮雕的雕刻。待报告到总理那里，总理笑着说，人民英雄纪念碑，就应该由人民来雕塑。

于是，包括12个曲阳工匠在内，从全国共调集的近300个石匠，精神焕发陆续进京。先是集中到位于校尉胡同5号的中央美术学院系统培训，两年后从1955年到1958正式进入天安门施工现场，前后开始了两年多纪念碑浮雕的雕刻。

最初为了工作方便，他们没有工棚，无论刮风下雨，全都在露天作业。一次总理来现场看到这个情景，说，这可不行，要改善条件，搭起棚来，夏天可以遮阳，冬天可以御寒。看到一个工匠手冻裂了，又立即对工作人员说，每人每天三两白酒，让他们御寒。并殷殷叮嘱必须每天送，还要看着他们喝下去。

1958年4月，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全部完成。从全国各地走到一起的所有石匠，不负人民所望，用自己的双手把历史定格在一幅幅浮雕之上。

诞生于新中国成立前夜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从1949年9月30日正式奠基，到1958年5月1日的揭幕仪式，期间包括8年设计，整整6年的施工。全国各地共有7116人参与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建设中。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能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为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他们，共和国的劳动者，当之无愧也是人民英雄。

十

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碑名，也有一个演变过程。

当年最早的一些文件和提议，曾将纪念碑名称草拟为“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和中国人民大革命烈士纪念碑”。在嗣后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闭幕会上，代表们审议关于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提议记录显示：全体一致通过以大会名义设立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并亲往奠基。大会最终通过的决议文本是：在首都北京天安门外，建立一个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在随后举行的奠基典礼致辞中，周恩来总理说：我们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为号召人民纪念死者，鼓舞生者，特决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建立一个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1949年10月1日及此后一段时期提及纪念碑时，人民日报、新华社等权威新闻媒体都是把“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作为纪念碑全名。

从1952年4月开始，纪念碑又出现了冠有“首都”字样的名称。这年5月10日，“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兴建委员会”正式成立，其组织规程（草案）第一条即明确指出该会之设立，“为兴建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此后人民日报等权威媒体的宣传报道，均使用这一先是冠以首都组织而来的新名称。

1958年4月，人民英雄纪念碑工程完工。18日，人民日报以“人民英雄纪念碑”为题，报道“人民英雄纪念碑，在天安门广场建立起来了”；23日又在头版发布新华社电讯“英雄们永垂不朽，人民英雄纪念碑建成”。从此“人民英雄纪念碑”便作为正式名称确定并流传开来。

1952年8月1日，人民英雄纪念碑正式动工。历时近6年，于1958年4月22日建成。高达37.94米的纪念碑，共用1.7万块花岗石和汉白玉建成，其中最主要的约15米高的碑心石花岗石材采自青岛浮山，汉白玉则来自北京房山。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中国的历史上，从不缺乏抗争。每到民族命运紧要关头，总有一代代前赴后继者慷慨激昂、力挽狂澜，以生命的芳华谱写气壮山河的篇章。

有抗争，就会有流血。敢于为抗争流血，勇于为人民献身的人，我们称他们为“人民的英雄”。

人民英雄纪念碑，就是国家为了纪念那些在争取自由和解放的斗争中英勇牺牲的英雄建立的一座大碑。这碑不仅仅是一块石头，它代表着无数英雄的牺牲和奉献，是对他们不朽精神的一种致敬。

十一

1955年11月17日，新华社电讯报道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兴建史上的一件大事：毛泽东主席为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题了词。

纪念碑的正面，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8个鎏金大字，字字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子豪迈的气势。背面毛主席起草、周恩来总理书写的碑文，气魄宏大，简洁有力。这些珍贵的文件笔迹，如今被珍藏在中央档案馆。

当年正是在林徽因的提议下，毛主席亲自书写了“人民英雄永垂不朽”8个大字。梁思成后来回忆：考虑到碑文只刻在碑的一面，其另一面拟请主席题“人民英雄永垂不朽”8个大字。后来，彭真又说周总理写得一手极好的颜字，建议碑文请周总理手书。于是，纪念碑背面是毛泽东撰写、周恩来手书的碑文。

毛主席先后写了两三版“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并叮嘱工作人员：多请专家们提意见，问问哪一幅可以用，也可以从中选取单个字重新编排。如果认为写得不好，还可以重写。

总理的行楷书法用墨饱满、温文尔雅，既端正又流畅，既好看又好认。字里行间蕴含了书者的真情实感，就如同他本人一样，给人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感觉，有着一种特别的魅力。当年为了写好这144字的碑文，总理特地把办公地点移到北戴河，一有空就拿起毛笔静下心来练习，前后书写了41遍，每一遍都是用心血和情感去书写，直到每个字都练得滚瓜烂熟。

丈夫立世、独对八荒，高屋建瓴、酣畅淋漓。周恩来手书的毛主席充满历史唯物主义和人民英雄主义博大气象的碑文，可谓中国最大的一块“双绝碑”。它不仅是纪念英雄的丰碑，也是激励后辈的精神象征。

1971年，纪念碑北面原为鎏金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题字一度被改成红色玻璃钢字。9年后的1980年，拆除红色玻璃钢字，更换损坏断裂的石料，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鎏金。

十二

1958年，一反坐北朝南传统，位于北京中轴线上北眺南望，碑心正面镌刻“人民英雄永垂不朽”8个鎏金大字的共和国第一碑落成，犹如一部最壮丽最厚重的史诗，矗立在天安门广场中心。

作为近代以来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争取民族独立解放、人民自由幸福和国家繁荣富强精神的象征，国家和人民纪念、缅怀英雄烈士的永久性纪念设施，人民英雄纪念碑默默注视着和平年代人们普通而快乐的生活，整整矗立了66年。

走近这座丰碑，你会在碑身浮雕纹理的起伏中，感受到一种苦难辉煌。那是仿佛处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薪火之上，如笼中之鸟、釜底之鱼、牢中之囚的近代中国，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中饱含着屈辱，寻找生存与解放道路的艰难与抗争。

这条路上，没有花香满径的风景。在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自由幸福的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无数中华儿女前赴后继，作出了巨大牺牲。每每在国难当头，他们不怕死，义无反顾，就是一颗炸弹、一声惊雷、一团火焰；他们的举止惊天地、泣鬼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之变色。

穿过历史尘烟，后人总会看到一串串高山仰止的名字；这些名字被历史证明，被国家确立，被人民公认。他们是时代英雄、一代天骄，虽悲亦壮、虽死犹荣。

人民英雄纪念碑，意义非凡。一百多年间，气壮山河的时代巨浪，都凝聚在了纪念碑那史诗般的一幅幅浮雕里。不论什么时候，每当我们凝望纪念碑碑座的汉白玉巨型浮雕，回首中华民族从沉沦中奋起的伟大而不朽征程，耳边依然能听见无数爱国志士的振臂高呼和冲天呐喊。

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近代以来，一切为中华民族独立和解放而牺牲的人们，一切为中华民族摆脱外来殖民统治和侵略而英勇斗争的人们，一切为中华民族掌握自己命运、开创国家发展新路的人们，都是民族英雄，都是国家荣光。中国人民将永远铭记他们建立的不朽功勋。

靠着这种英雄精神，中国人民以75年不舍昼夜的奋斗，成就了波澜壮阔的东方传奇，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

2014年，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设立烈士纪念日的决定，以法律形式将9月30日设立为烈士纪念日，并规定每年9月30日国家举行纪念烈士活动。以国家的名义褒扬纪念英雄，这是对人民英雄的最好缅怀、最高礼遇。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从此，每年这一天，习近平总书记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都会出席向人民英雄敬献花篮仪式。

从此，每年这一天，从首都北京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到祖国各地的烈士纪念场所，从党和国家领导人到各族各界群众，身处神州大地的中华儿女怀着共同的心情，致敬英烈、缅怀英烈、传颂英烈。

每一位英雄烈士，都是一座精神的丰碑；每一次对英雄的致敬，都是一次思想的洗礼。

英雄不朽，人民万岁！我们捍卫英雄，就是在捍卫民族的历史；我们守望英雄，就是在守望国家的未来。

英雄从未远去，丰碑永存人间。每一次致敬，都是为了汲取精神动力；每一次回望，都是为了新的出发。

编辑：胡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