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成专栏｜流在咖啡屋里的热泪

街头，已是满眼深秋景象了。阳光熹微，温暖而柔和，照在脸上感觉似乎是春意在荡漾。漫步在梧桐蓬荫的人行道上，仿佛穿越在光和树的幻影里，听那风儿摇曳树梢的沙沙声响，看那都市彩流掠过的风情，赏那铺满太白诗意的街区景色，一步一风景，一时一心境。

由于夏天上山避暑，我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没到这儿来了。没想到，今年夏天城市遭遇了一场“酷热”的炙烤后，依然生机勃勃，花儿红的红、紫的紫，树枝绿的绿、黄的黄，色彩斑斓，相得益彰。

走进一家咖啡屋，已是夕阳西下时分。我在临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叫了一杯冰拿铁。一边品咖啡，一边用手机编辑，将昨天在乡下拍的一组照片以“落日余晖”为题发朋友圈。咖啡屋里很安静，稀稀落落的客人都盯着自己手中的电子产品，旁若无人。平常不大喜欢刷手机看短视频的我，也打开抖音视频随意翻看。突然一个婚礼现场的感人画面吸引了我，情不自禁地将视频完整看完。最后，我居然泪流满面。

感人的故事，是在《烛光里的妈妈》背景音乐下展开的。新郎的母亲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婚礼上时，司仪还没来得及介绍，挽手新娘的新郎脱开手，赶紧上前扶住走路有些不方便的母亲，泪水像开闸般奔涌，斯文帅气的小伙子顿时成了泪人儿，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原来新郎的母亲有过不幸的婚姻，结婚不久，狠心的丈夫消耗完她的青春后无情地抛弃了她，分文不留地离开了，至今杳无音信。从此成为弃妇的她，用残疾的腿活着，靠捡废品撑家……

这时，司仪的语气有些沉重地说，这位母亲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新郎是她从垃圾桶边上发现的弃婴，为了等待婴儿父母回心转意，她守在垃圾桶边一天一夜，之后实在是无人问津才不得不抱回家的。从此，母子俩相依为命，走到了今天。

更为感动的是，新郎的岳父岳母见到亲家母时居然当场下跪，也声泪俱下，跪拜新郎母亲……司仪揭秘说，当年他们俩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新娘，得了重病，在医院门口急得团团转，是这位捡垃圾的母亲把留给儿子上大学的钱，用来救了他们的女儿。事后，新娘的父母踏上了艰苦漫长的打工路，慢慢地做起了小生意，但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位恩人。由于当时没电话，加之住址几经变迁，始终没有联系上这位恩人！

看到这儿，我已经涕泪交加。新郎负罪般地向亲朋好友说，他大学毕业后，在县城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和新娘恋爱时，故意隐瞒了身世，谎称是孤儿。就在婚礼前些日子，思想还在斗争，最终还是把结婚的喜事告诉了母亲。没想到一辈子为他费心操劳的母亲来到了现场，还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从他母亲的那张慈祥脸上，他的岳父岳母也认出来了，当年雪中送炭救他们女儿的人就是她！

像戏剧一样跌宕起伏的真实版现场，让我一直含着热泪。模糊的视线里，仿佛看见了已经离世多年的父亲，也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来……

父亲抱养我时，我刚刚5岁。当时穷得叮当响，空壳一间屋。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父亲第一次抱着我时，发现我光着的脚板儿已经冻起了疮疤，慌忙解开他那本来就很单薄的衣裳，把我的双脚塞进他的怀里。接着，一手抱着我，一手用生锈的铁锅烧热水为我泡脚。然后，我俩一起钻进稻草铺垫的被窝里。从那时起，我在父亲的怀里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慈爱。我尿床了，父亲没有责怪，一声不吭地到门前沟里去帮我洗；我淘气梭石板，划破了裤裆，父亲也从不生气，拿出针线来为我缝缝补补，久而久之，成了熟练活；我读书时，很多家庭因为学费耽搁，但父亲砸锅卖铁，我的学业一天也没耽误。还有一次放学后，我刚回到院子里，就听到父亲在屋里喊我的名字，我背着书包扑进他的怀里。不善言笑的父亲却抿嘴一笑，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桐子叶卷裹的东西让我看。啊，原来是一块扣肉，当时我高兴得蹦起来了，便伸手去抓。父亲说，马上去热，等会儿吃。间隙里，我问父亲哪儿弄来的。他弯着腰，在我耳边轻悄悄地说，中午去吃结婚的酒席，一人一片的扣肉舍不得吃，用事先准备的桐子叶包回来让我打个牙祭。现在想起这些事，既幸福，又辛酸。

我18岁后，父亲挑着行李，把我送出了大山，有了一份像样的固定工作。我结婚时没有办婚礼，他从家里提来一只正在下蛋的鹅……

何其有幸，没有血缘却超越血缘的这份大爱滋养了我的一生，养育之恩大于天啊。一杯咖啡，一脸热泪，从傍晚坐到了夜间。

编辑：胡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