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无冕之王”的自勉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我依然记得在家乡电视台当记者遇上的几次难忘经历。

20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初夏，我在乡下刚采访完小春收割，急着赶回几十里外的台里发稿。回程路上，晴好的天气突然变坏，豆大的雨点扑打在滚烫的沥青路面上，沥青路遇冷一下子变得湿滑，迎面一辆大卡车瞬间失去控制，原地打转180度后直接撞向我们的采访车。采访车哪经得起撞击，径直往公路边溜去，眼看就要掉下十多丈高的悬崖，悬崖下是湍急的江水，幸好司机反应快，最后一刻拉手刹让车停在了悬崖边。这场意外不只是吓得人出一身冷汗，还让司机和另一名记者全身多处骨折，而我本能地扑去保护摄像机，胸骨被摄像机手柄重重地挤压，落下的后遗症直到今天遇上阴天还会心窝处隐痛。

另有一年，也是夏天，当地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江水漫过大桥，淹没了沿江街面。当地驻军赶来抢险，台里准备让记者跟拍抢险经历，拍摄淹没的现状。当时条件有限，机动小艇体量很小，在风雨肆虐的洪水中左摇右晃，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稍不注意就会倒翻在激流中。台里让大家自愿报名，我第一个举手参加，跨进小艇时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原来我也会感到害怕。但上了救生小艇，看到很多年龄比我还小的军人，在危险面前毫不犹豫跳进洪水中，那种舍生忘死的大无畏精神深深震撼了我……事后台里开表彰会，表彰抗洪救灾的先进，让我谈感受，我深有感触地说了一句：“世上没有了不起的‘无冕之王’，只有了不起的中国军人！”

还有一次，我们进山采访，那儿常年干旱，打井找水成了村民们的一件大事。那次听说打出了一口水井，村民们高兴坏了，消息传出，我们急着赶去采访。到了现场一看，井很深，井水也出来了，但为了多出水，打井的师傅还轮流下井作业。许多村民眼巴巴地围在四周，都在期待村里第一口井的诞生。这感人的场面一定不能错过，我决定下到井里，近距离拍摄打井出水的场面，没料到在拍摄的途中，我一脚踩空直接掉了下去，肩头的摄像机也落进了水里……后来村里专门给台里写信说明情况，生怕我因为摄像机损坏受到过重的处罚，而台里的处理也很人性化，敬业精神要鼓励，但少出意外是准则。

还有一次经历也特别有意思。我和搭档去附近一农户家中采访做豆腐，想到路途不远，去的时候搭的顺路车。没想到做豆腐一般都是晚上，村民连夜做好豆腐，赶在天亮时送去集市，等我们拍完做豆腐的辛苦过程已经是下半夜。回城的车没了，住下来也不方便，我和搭档决定连夜走路回去，做豆腐的村民见挽留不住，拿出白酒让我们喝了壮胆……那一夜，我们一边摸黑走路，一边无厘头地大声高歌，不知是壮胆还是高兴，回程十里路，我和搭档竟是笑着走完了。到了年底，我们做豆腐的专题节目先后获市优和省优，或许这是对我们一路付出的肯定。

很多年过后，这些难忘的经历，时而会像过电影般在脑海中浮现，不管经历的是艰辛、危险，还是因人因事带来的感触、感动，都已经成为我人生阅历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我时常想，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是因为我们为社会做了一些积极而有意义的事，只有当你为社会、为他人真心付出的时候，你才会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前行的路上，我们要时刻自勉。

（作者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胡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