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专栏 | 针线笸箩里的母爱
作者:唐安永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1-08 09:34:10母亲晚年,常常深情地向我们讲起,她珍藏在衣橱里的针线笸箩,是她和父亲结婚时唯一保存下来的一件嫁妆。这件看似极其普通的针线笸箩,不仅凝聚了母亲无数心血,还串起了我童年生活的温暖时光。
母亲的针线笸箩呈圆形,直径约30厘米,深约10厘米,是当年外公请当地有名的篾匠用极细的金竹篾片精心编制而成,内外刷了一层黑黝黝的生漆,正中间用红漆写着一个大大的囍字。笸箩造型乖巧玲珑,色泽温馨柔和。
母亲的针线笸箩里一直装着各种类型的针、线团、剪子、顶针、碎布等,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工具,承载了全家人的穿戴使命。
我家人口较多,生活拮据,全家人的衣裤鞋子,都得靠母亲一针一线缝制。母亲是一位很节俭的农家妇女,为了节省购买麻绳(做布鞋用的)的钱,她将有限的菜地截留一块,种上一些苎麻。苎麻成熟后,母亲挑选一个晴好的天气,在父亲的协助下将苎麻收割回家,再用刮皮的专用工具把纤维上的粗皮一层一层慢慢刮掉,直到露出白色的纤维,然后拿到太阳下晒干,贮藏待用。
忙里偷闲时,母亲拿出苎麻,找来一块瓦片倒扣在大腿上,再根据纳鞋底的需求搓出粗细不一的麻绳,然后将僵硬的麻绳放入沸水里翻煮,直到麻绳变软,颜色变成灰白色,再将其一根根地捻接起来,卷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线团。
母亲做布鞋也是煞费苦心。记忆里,童年的冬季,北风呼啸,格外寒冷。母亲白天忙完农活,夜晚又忙着赶制全家越冬的布鞋,她那针线笸箩里的各种工具也跟着她忙活起来,陪伴母亲多少个不眠之夜。
无数个寒冷的冬夜,我从梦中醒来,总会看到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她抽线时发出的“哧啦、哧啦”声在宁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明显。由于鞋底是用一些破旧的粗布加上玉米糊粘连而成,鞋底特别硬,徒手用针,根本扎不穿。于是,母亲从身旁的针线笸箩里拿来锥子,在厚厚的鞋底上挨个儿锥眼,让针线轻松通过。为了减少针与鞋底的摩擦,母亲每纳一针,都要将针尖伸入她满头的白发间,来回划动。有时,母亲手中的针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被锋利的针尖刺破手指,鲜血直流,而母亲却全然不顾,如常将手指送进嘴里,吮吸一会儿,然后继续做手中的活儿。
直到晚年,母亲的右手因拉麻绳勒出的深深浅浅的印痕,还一直深深地刻在她手掌的边缘,没法消失。那厚厚的印痕里不知蕴藏着母亲多少真情与心酸,那是永远都不能让我忘怀的浓浓母爱。
农村的农活纷繁复杂,根本没有空闲时间专门用于做针线活。一家大小破烂衣裤的缝补,母亲大都选在不能下地干活的雨天。每逢雨天,只见母亲肩上搭着急需缝补的衣裤,双手端着装满缝补工具的针线笸箩,径直走到堂屋门前光线明亮的地方坐下,麻利的从针线笸箩里拿出老花镜戴上,专心致志地缝补起来。那时候,虚荣心作祟的我,内心很不情愿穿母亲缝补的衣裤,母亲却很会捉摸我们的心思,常常“哄骗”道:“补疤衣裤比新衣裤厚实得多,不仅穿在身上暖和,还漂亮着哩。特别是那一块块颜色不一的补疤,就是一朵朵美丽的小贴花......”长大后,已为人父的我亲身经历了家庭中的酸甜苦辣,才深深理解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那份沉甸甸的母爱。
而今,每当看到躺在衣橱里的针线笸箩,别样亲近的情愫油然而生,特别是母亲在油灯下全神贯注纳千层鞋底、缝补衣裤的情景愈发清晰,一帧帧、一幕幕,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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