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专栏｜昔日的年味儿

“过年过年，花生和钱；不要不要，朝裤兜里一倒。”这个童谣唱出了我们小时候心头最急切的渴盼，事实上喝完腊八粥之后，小孩子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还有多久才过年。

在远去的童年时光里，过年的喜庆气氛是从祭灶和采购年货开始的。“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这首和过年相关的民谣在我的家乡已传唱了多年。

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灶。祭灶又称为送灶，将去年的灶王像揭下来，和纸叠的元宝一起恭恭敬敬地烧掉，就把灶王爷送到了天上。除夕夜再将一张新的灶王像贴于厨房，称为迎灶。灶王像的两侧有一副对联：“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祭灶常用的供品有芝麻糖，木棍似的长条形糖，外面密密麻麻裹了一层芝麻，入口脆甜，咀嚼起来有点儿粘牙，据说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巴，让他到了天庭不能传达坏消息。晋葛洪《抱朴子·微旨》记载：“月晦之夜，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状。”说明灶神早在晋朝的传说里就已经具有侦查人民过错并报告天庭的职责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浓酽的年味儿里了，镇上每天都是年集。乡亲们结伴去镇上赶年集，年货集中陈列于建德街的两侧，入东门，建德街口是几家卖烧鸡和牛肉的熟食店，沿着建德街向里走，街头两侧是卖春联的，再向里行进是卖鞭炮的，紧接着就是卖糖果瓜子熟花生的。

建德街上的一个小胡同里边全是卖活鱼活虾、大肉鸡肉的，再向胡同深处走，是卖灯笼和年画的。这一路上都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特别热闹。在街道最里面的平旷处，有两家卖香油的，一个推磨似的拐子在香油锅上不停地旋转，香味便弥漫开来，整条街都氤氲在芝麻的醇香之中。

小时候，我跟在父母身后去赶集买年货，心里面最记挂的是鞭炮和灯笼。灯笼不是现在挂在临街门楼下的大红灯笼，而是纸和高粱秆糊成的，纸上绘有精美的图案，有《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也有《哪吒闹海》里的哪吒和海龙王。这个纸灯笼是小孩子在元宵节前后，挑在手里到大街上玩耍用的。有时候我也会在花花绿绿的年画摊位前驻足，年画的题材很多，有嫦娥奔月、喜上眉梢、鲤鱼跃龙门，也有戏曲里面的巾帼英雄穆桂英、花木兰……

上初中时，有一次赶年集的日子里，父亲曾让我陪他去集上卖粉条。一大早，我们就推着架子车出发了。到了集上父亲选了一个可以晒着太阳的街口，将粉条摆了出来。粉条是用自家的红薯做成的，品相好卖得很快，当时我站在街口心里却有点儿忐忑，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总害怕撞见同班的女同学，感觉卖粉条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过了腊月二十六，新年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在灶台边忙碌起来，年味儿就更浓了，蒸包子、蒸焖子、蒸枣山、蒸枣花、炸丸子、炸豆腐、炸带鱼……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的场景最为温馨。母亲手里的擀面杖飞旋，一张张圆如满月的饺子皮便躺在了案板上。父亲端出早已调好的饺子馅，我们围坐在桌子四周，开始包饺子，此时能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错落的鞭炮声中，春天的气息就飘浮在院落内外，连绵不断的鞭炮声也激荡着屋顶静默的青瓦。这时，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喜庆，屋内笑语盈盈，一派祥和。

大年初一这天，要早早起床，到长辈家里去拜年。天蒙蒙亮，家家户户都打开了街门，风呼啸着灌进了院子，把门框上贴的春联吹得哗啦啦地响。过年是藏在每一个孩子心头的期盼，我和哥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早在头天晚上就将压在箱底的新衣服翻了出来，这时候我们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扯下几个鞭炮装进衣兜，就跑进了冰冷的巷子里。

岁月在风中穿行，诸多往事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漫漶，而承载着昔日乡村年俗年味儿的热闹画面，透过岁月扯起的帘幕依然清晰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编辑：刘泳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