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母亲的花

母亲爱养花，儿时常听母亲念叨“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彼时懵懂年少，听不出这话中滋味，如今将到而立之年，人生几载浮沉过后，倒也参透了其中的意境。无奈母亲韶华易逝，鬓角的白发已隐藏不住，幸而母亲养的那些花年年一样红。

母亲在家中养了很多花，没有太名贵的，多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五颜六色地摆满整个墙根儿：君子兰、菊花、月季、芍药……依次排列开来。藤本类绿植也有，母亲说“红花就得绿叶配，没有青色拖着这花就俗了”。墙角的那盆仙人球也放在那里好多年了，我记事起它大抵只有乒乓球大小，现如今竟把盆口都盖严实了。

早些年的时候，家中的花白日夜里都放在屋外，失窃过几次后，每天晚上便都收了回来。母亲爱那些花和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晴天日头好的时候会将花都搬出去，让它们接受日光的沐浴。有时也会松松土，或是用剪刀修剪塑形，初时剪得并不好，久而久之倒也真像那么回事了。

众多的花木之中，母亲最爱的是那盆君子兰。它个头虽小，但模样极好，透着江南水乡小家碧玉的灵动劲。墨绿的叶子均匀向两边缓缓地舒展开来，春季会开出橙黄色的花，花香引得蜜蜂和蝴蝶纷纷起舞。它的身下是母亲专门去后山取来的林中土，土质黝黑，其间掺杂着林中的落叶。土呈于深褐色的花盆之中，盆身之上绘着惟妙惟肖的二龙戏珠图。

街坊有人说用酒养君子兰，一向节俭的母亲竟真隔三差五地买啤酒浇灌它，这样宠溺的待遇竟是我都不曾享受过的。有年初夏，君子兰根茎闹起了虫灾，母亲想尽办法都不曾挽救回来，最终它还是枯萎了。母亲为此难过了很久，父亲说重新再买一盆，母亲却摇头叹息道：“这花养久了就成了自家孩子，就算再买株一样的，终究也只是别人家的娃，没自己的亲热。”

家中最多的是菊花，各色种类的都有。菊花好养活，它茎高而叶密，小花苞在初秋的时节探出头来，藏匿于菊叶的身后，娇羞得像极了怕生的孩童。秋季的菊花最好，母亲每年赶在花苞似开未开之际，摘下雏菊洗净晒干泡水喝。秋风一吹花就开了，各色菊花争奇斗艳，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拍照，有时孩童也会摘下几朵，母亲看到从不嗔怪，还笑着让他们多摘些去。

有一年，父亲拿了棵干瘪的小树回来，说是有人在垃圾桶旁放着，打算拿回来烧火。母亲接过来看了看，说试试养着、兴许能救活，就将它养了下来。母亲像照看刚出生的婴儿般照看它，用洗米水浇它，隔三差五松土施肥。

渐渐地，这树竟真活了过来，树皮的皱纹褪去后有了光泽，枝干上也吐出了可人的嫩芽儿。它的根茎有一部分裸露在外，树身枝干弯曲缠绕，浅绿色的叶子每片大都生得一个模样，整体形态巧妙、十分喜人。

母亲养花快二十年了，每天照常将花抱进搬出，有时也会带着它们追逐太阳。母亲常说“人养花、花也养人，家里过日子花草是少不了的，不然就没了生气”；母亲也说“自己老了，脸也黄了、背也驼了，再没了年轻时的模样”。母亲一生不易，操劳奔波二十余载，将两个儿子抚养大，虽年华老去，但岂不闻“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于我而言，母亲才是我心田中最美的那朵花，虽经历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但仍旧永不凋零地绽放着。

编辑：熊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