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专栏|春风,吹过千年的诗行
作者:郭发仔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2-24 14:48:14时令初起,梦幻如春风。当大地从沉睡中惺忪醒来,南来的暖气流替代了北飘的风,这是春的出场,这是生命的开始,这是快意生活的扬帆号。那轻扬的柳树,褪去经年的枯朽,从每一根枝条上吹出希望,瞬间成了人世间最温柔的使者,成了每个人心中最灵动的意象。于是,有人歌咏它的馥郁芬芳,有人盛赞它的妖娆妩媚,有人守望,有人寄相思,缠缠绵绵指间柔,隽永千万年。
我想,第一缕春风是吹在纸上的,质朴而纯真。“春日迟迟,春景熙熙。”古老的诗行是先人的记事本,简单的生存方式,只需要最从容的劳作方式。春日不疾不徐,春色是从手心里一点点温热起来的。旷野里的春风,轻盈而舒缓,拂过黑土地,踩过浅池水,所到之处茵茵绿绿、点点殷红,宛若一幅水粉绘就的巨大画卷。春日的阳光被春风撩起,一丝丝一缕缕,若曼妙的轻纱,似斜飞的流苏,落在大地上,铺在大地上,照进每个人充满希冀的内心深处。春风中的大大小小、男女老少,把生活当作愉悦,感受着自然的恩赐,心中满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憧憬。
时代流转,春风送暖入屠苏。当历史的车轮缓缓驶入唐宋,春风与诗歌找到了最佳的契合方式,原本素面朝天、质朴纯净的春风,也被赋予了人情世故,被才情兼备的士人所推崇、歌咏。在我看来,贺知章算是第一个真正读懂春风的人。在他的笔下,春风是一位神奇的艺术家,“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如一把精巧的剪刀,裁剪出嫩绿的柳叶,装点着春日的枝头。一千多年前,贺知章奉诏告老还乡,到达萧山县城后,再坐船去南门外潘水河边的旧宅。当时正是二月早春,柳芽初发,春意盎然,微风拂面,贺知章心情格外高兴。河岸边垂柳英姿勃发,肆意飘扬,春风的灵动与柳叶的细腻,正与他的舒畅心意不谋而合。可以说,此时的春风,是人生快意的春风。
春风扶摇,也渡离人。在王维那里,春风总是充满断舍离。“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细雨后的春风,带着丝丝凉意,轻拂着客舍旁的柳树。在这离别的时刻,春风仿佛也染上了哀愁,见证着友人的分别,传递着无尽的不舍与牵挂。每一缕春风,都承载着诗人的深情厚谊,将诗人对友人的思念,绵延地拉向远方。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眼中的春风就像乱世中的福音,总会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出现。王安石似乎也领悟了这一点:“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春风吹绿了江南大地,带来了蓬勃的生机,却也勾起了诗人对故乡的思念和对归期的期盼。春风和煦,江南岸绿,时令的更迭令王安石想起自己的政治抱负。谁不想大展宏图?谁不想功成名就?谁不想荣归故里?朱熹想,王安石想,天下所有的奋斗者都想。
近现代历史上的春风,多少有点绳子勒进肉里的痛楚。春风依旧,不过,少了对自然风物的流连,更多融入了时代的脉搏与百姓的情感。正如作家艾青在《春》中写道:“春天了,龙华的桃花开了,在那些夜间开了,在那些血斑点点的夜间,那些夜是没有星光的,那些夜是刮着风的……”春风此刻染上了沉重的历史感,吹过黑暗的岁月,见证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民的苦难。然而,即便在这样的背景下,春风就像众多志士一样充满斗志,努力地吹散阴霾,迎来喷薄而出的新日。
在诗歌里流转的春风,是历史文化的传承,是关于时代变迁的对接,总是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情感,出现在每一个时代的吟唱节奏中,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自然与人类的桥梁。玉壶光转,辞旧迎新。时下新春来时早,人们整装待发。温情的春风里,更多了江山之娇,多了人心之喜,多了海晏河清的家国之气。
(作者系中国林业生态作协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