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丨飒飒的大蒜

大蒜是什么气质呢？单看“蒜”的字面，“二小二小，头上长草”，这古老相传的谜面，自带狂风劲草似的飘逸，飒飒的，全是真性情。

大蒜可谓性情中人，最本真的便是它的灵魂——蒜香。任何一道菜，只要加了蒜片蒜末，就拥有了令人口齿生津的芳名：蒜泥白肉、蒜香小龙虾、蒜蓉茄子……异香萦绕，妥妥的名未出嘴，口水先行。所以，再冷清的饭桌，只要大蒜端坐于上，也会变得热气腾腾。即便一碗清水煮面条，一口蒜，一口面，冷涩的味蕾即刻生动，一样吃得兴致盎然，有滋有味。

当然，大蒜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见人爱，甚至有人闻之色变。遇上工作面试，职场谈判，大姑娘小伙子谈恋爱，如果只顾自己嘴巴开心，忽略了大蒜深入肠胃，火力全开的脾气，估计成功的概率要大打折扣。

味由心生。蒜又辣又香，实则医者仁心。有一谜语：“十个兄弟披白褂，一起抱着木桩转”。讲真，可别瞧不上这身白大褂，觉得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白衣之下，是四平八稳的医者仙风，成就了蒜的独门绝技——杀菌。调味“三巨头”——葱姜蒜，葱姜去腥又提味，唯有蒜还杀菌。

大蒜绝不仅仅是调味，还可以入药。医学杂志多次介绍把大蒜捣碎或切片，放置片刻后，就可以生成类似青霉素的大蒜素，抗真菌抗病毒。断然想不到，滚滚白玉珠似的小身体，居然隐藏着灭毒的大能量。

牙疼，有蒜泥敷牙的偏方。记得儿子出生时，正正好好八斤，看着小家伙一节节的白藕胳膊，就想起自己怀孕时因屡次牙痛，而敷在牙齿上的蒜。再看看他白白胖胖的模样，产床上的我立马又想到了蒜瓣。希望这个胖小子，长大后可以成为医生，和蒜一样祛除病菌，还人间一个健康盛世。

大蒜，作为灭毒高手，绝没有阳春白雪的高雅，更比不上山葵松露一样的大家闺秀，倒像一位行侠仗义，浪荡蔬菜江湖的女侠，三分野气，七分浩气，可谓飒爽英姿。

宋代罗愿《尔雅翼》记载：“胡人以大蒜涂体，爱其芳气……”还有《竹枝词》写得好：“青崧、碧蒜、红萝卜，不到天明已入城。”又是“芳气”，又是“碧蒜”，大蒜在古人笔下是妥妥的女儿身。联想到古人喜欢把姜比作女子，刘子翚《园蔬十咏·子姜》提到“新芽肌理腻，映日净如空。恰似匀妆指，柔尖带浅红。”把新姜比作女子淡红的手指，而柳宗元的“世人悠悠不识真，姜芽尽是捧心人”，更赞新姜美若心痛而捧的西施貂蝉。两者一对比，虽然蒜和姜都是我所爱，但我更爱蒜的清纯又不失火辣。

蒜之火辣，当属“独头蒜”。没有分瓣或分瓣很少的大蒜，就被老百姓称作“独头蒜”。它却孤芳不自赏，即使享受不到一大家子簇拥之乐，但以一敌百，加倍辛辣，加倍蒜香。一人独立盘中菜的魄力，不愧孤胆英雄，飒飒的本色一览无余。

真可谓：我的身体，同高山、大海一般，同属大自然的馈赠，不为任何人的目光而生。很有几分新时代女性的倔强，撕下标签，做酷酷的自己。

不过，再大的蒜头，也有容得下小不点的气度。一瓣瓣蒜抱在一起，其中总有一至两三瓣小的，可大蒜不欺小，亦不骗生，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在一地鸡毛蒜皮的琐碎日子里，大蒜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爽朗勇敢地面对一切磨难。天寒地冻，挡不住大蒜蠢蠢欲动。借着窗玻璃上霜花流下的水汽，硬生生长出一簇绿芽，路由器似的，指点着厨房忙碌的妇人们，看看我，从不怕冷。后来知道，蒜向来喜寒怕热，“冷暴力”在大蒜这里，不好使。

蒜的性格可引申到经济学里，成就了那句经典的“蒜你狠”。有时候要想知道物价的高低，就去超市或菜场看看蒜价，八块钱一斤，还好还好，不比一杯奶茶贵。

不只经济学，社会学中更是充斥着大蒜的身影。

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真把自己当根葱，太装蒜了！还不是卖了生姜买蒜吃——换换口味。看看，连亭亭玉立的大葱和甘香温暖的生姜，也想扮成蒜的模样，成为不一样的风味。

春日里，不妨卷张春饼，捎带来瓣蒜，几口下肚，飒飒的气息直达五脏六腑，才会觉得春天真得到了！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编辑：熊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