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文学｜食春·识春

春是一场浩大的盛会，山山水水、动物植物次第醒来，借太阳梳妆打扮一番，就立即奔赴这一年一次的固定之约。对春的认识，当从食春开始。

春风刚刚拂过田埂，酣睡一冬的折耳根就迫不及待地从土里钻出来，顶两片挂着露珠的浅红色嫩芽孢，水灵灵地站在阳光下，不招摇，煞是惹人爱怜。别被折耳根表面的娇小模样迷惑，如果挥锄下去，翻开面上的泥土，下面则是另一幅景象：长长短短、白白嫩嫩的根纵横交错，轻轻一扒拉就是一小把。回家把折耳根洗净，加辣椒、酱油简单拌一拌便可入口。随着脆生生的咀嚼声，一股特有的草腥味直冲鼻尖，稍倾转化为清苦的草本香气，入喉之后，舌尖上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甜味。这过山车般的味道变化，让爱它者梦萦魂牵、恨它者避之不及。至于那白白胖胖的根，喜欢重口味的人觉得要生吃才过瘾。不过，在沸水中焯一下再凉拌，折耳根的味道就要醇和许多。当然，如果用来炒腊肉，将腊肉的绵软与折耳根的嫩滑结合起来，那又是一份难以言喻的独特风味。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从诗经中走出来的薇，是豆科野豌豆属的一种，这种外表娇柔的植物常见于低洼湿润处，见缝插针地与麦苗、蔬菜等抢夺地盘。在春的心头，它绝对是刁蛮任性的丫头，就那样自由自在地向阳生长。趁其鲜嫩之时，掐其尖，加三五个干辣椒、两片姜、一瓣蒜，炝炒两分钟起锅，辣椒的红、豆尖的绿、蒜瓣的白，加上飘飘悠悠的热气，色香味俱全，下饭甚佳。

椿树有香椿与臭椿之分，如能摘得一把野生香椿芽，那便免不了一场口福。香椿芽炒蛋是最经典的吃法。将椿芽洗净切碎，加入几个鹅蛋和适量的盐搅拌均匀。锅中倒油，烧热后倒入椿芽蛋液摊开。待蛋液凝固后翻面，两面都煎得金黄，椿芽颜色由天然的棕红变得暗红，便可以出锅了，金黄的鸡蛋中点缀着暗红的香椿，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夹一块入口，春天特有的清新在口中横冲直撞，人也变得精神起来。

春天常见的野菜吃法还有蒲公英炖大骨汤、蒜蓉凉拌荠菜、蕨菜炒腊肉、糯米艾草馍馍等，各是各的味道、各有各的诱人之处。除了浩浩荡荡的野菜大军，各种花更是春的助燃器。

采回刚刚绽开的玉兰花瓣，直接裹上薄薄的面糊，放入烧得温热的油锅，“哧——”的一声，随着一股油烟冒出，花瓣在锅里舒展开来，用筷子翻一个面，看花瓣变得金黄，立即夹出，只吹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面衣的香脆、花瓣的绵软、淡淡的甘甜在舌尖绽放，这妙不可言的滋味，就这样在心头打下了烙印。

槐花是春天的宠儿，几个暖阳后，槐树枝头便缀满雪白的花穗，芳香四溢、招蜂引蝶。选择将开未开的花，大把大把摘下，去梗后放淡盐水中浸泡10分钟左右，再放开水中焯五秒便立即起锅，然后加入糯米粉、糖水混合均匀，置放半小时左右后，便可油煎或蒸煮，最后制作成槐花馍馍或者槐花糕。馍馍外酥里嫩，糕点松软香甜，无论用来当作小吃或者主食，都是不错的选择。

阳雀啼鸣声声，催开一串串黄灿灿的阳雀花，似一把把倒垂的小镰刀把枝头压弯了腰，摘一朵花放进嘴里生吃，可以直接品味春的甘甜。不过，阳雀花煮面那才算一绝！把水烧开，放入适量挂面，待面在锅里翻滚两圈后，放入洗净的阳雀花，看花追逐着面在锅中奔跑一圈，立即连汤带面一起出锅。只需撒几粒葱花，这碗白面黄花绿葱花的面条，单是卖相已经足够令人眼馋了。

作为季节之首，春慷慨地把一切美好和盘托出。食春，将春装进胃里的过程，正是认识春天的过程。食春即识春，倾听春天的絮语，让舌尖在春日里醉一回，也算不负自己不负春了。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范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