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母亲和铜钱草

我家的铜钱草和母亲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关联。

铜钱草是我的最爱，那一年，同事大老远给我带来一盆铜钱草，一见它那油绿的铜钱样的叶片，我就喜欢上了。养了七八年，它一直那么旺盛，圆圆的铜钱般大的叶片，密密麻麻地在瓦盆上方舒展着，四季都那么浓绿茂盛，深得我的喜爱。

去年九月，母亲在去洗手间时摔倒，导致脊柱压缩性骨折。因为年龄大了，加之骨折的位置不适宜做手术，医生建议她在家休养。那些日子，家里所有人都觉得心上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那是母亲在这一年里第五次住院，我们都怕母亲熬不过来这一关。卧床不起的母亲，面色枯黄、身形消瘦，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无论对母亲还是对我们来说，当时的处境实在不乐观。我常常背着母亲以泪洗面。我也常常抚摸她瘦骨嶙峋的手，抚摸她几乎全白了的头发，内心满是怜惜。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像小孩子一样笑笑。

我整天陪着母亲，无暇顾及自己家的花花草草。别的花草还好一点，最多就是长时间不浇水花谢了、叶子耷拉了，可铜钱草是一种生活在泥水里的植物，缺了水对它来说是灭顶之灾。由于缺水时间太长，家里的铜钱草所有的叶片都已经枯黄，毫无生命痕迹。我把养铜钱草的瓦盆放到储藏室的门边，心里虽然已经放弃了这盆养了好几年的铜钱草，却舍不得彻底把它扔掉。

伺候生病的母亲，是一件劳累的事情。一晃眼，季节已经偷偷从夏季变成了秋天，然而天气依然炎热。初秋的一场大雨，让天气凉爽了不少。那天，匆匆经过储藏室时，无意中瞥了一眼曾经养铜钱草的瓦盆，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绿在盆里积攒的水面上，我以为是幻觉，定了定神，回过身蹲下来仔细看。这一看，顿时让我欣喜不已，那数不过来的星星点点的绿，分明是铜钱草的小叶片。一根根瘦弱的线条粗细的小茎上顶着只有绿豆大小的叶片，叶片那么小，却绿得深邃，绿得生机盎然。它们刚刚发芽，刚高过水面。

在一场绵长的大雨过后，那些蛰伏在盆里的铜钱草的根又发芽了。它顽强的生命力，不得不让人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几天后，一层铜钱般大圆圆的叶片撑起了瓦盆的天空。

而母亲从最初的卧床不起，到慢慢能坐起来一会儿，再到能扶着东西站一会儿，最后，八十二岁的母亲终于又能站起来走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把铜钱草同母亲联系在一起。看着母亲颤巍巍走动的身影，我忽然想起了那盆铜钱草——他们何其相似，如此顽强！那盆铜钱草，即使我放弃了它，但它并没有放弃自己。它在干涸的泥土里蛰伏，终于等来了一场大雨，于是又焕发出生机。而我的母亲，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在她自己“想到外面走走”的愿望激励下，努力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母亲和铜钱草一样，在低谷中咬紧牙关，最终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这种生命的韧性，让我心生敬畏。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淄博市作协会员）

编辑：李杜鹃